两名小姑娘一个身量略高,一个形容尚小,与婉儿年纪相仿,容貌生得有三分相似。
纪芜昨日在山路上就见过她们,那时定国公夫人正搂着穆小胖“心肝肉儿”地摩挲,这对姐妹花锦衣玉饰、华光璀璨地站在一旁,通身气派比纪芸尚要出挑几分。
此时和婉儿站在一起,倒显得平平了。
三人都梳着双丫髻,头上各带了一支样式略有不同的金镶翠玉缀莲子米花簪。纪芜别的不敢说,自觉辨识翡翠的眼力尚不错,婉儿花簪上的那玉翠色清亮通透,一看既知是水种,她姐妹们头上的色好地却差,显然是次一等的芙蓉种。
纪芜行了平礼,两小姑娘略有些拘谨地跟着婉儿回礼。
这是……庶女?
见她们对婉儿亲热中带着恭谨,纪芜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
这对姐妹花大概是来给婉儿打掩护的。
呵,定国公夫人对婉儿这个外甥女可真是不错。
不多时,就有丫头婆子进来摆上了早饭,众人鸦雀无闻地吃了,纪芜的餐桌礼仪是许妈妈手把手教的,虽说只学了一个多月,应付一顿早饭尚可。
纪芜面上安静乖巧地吃着早饭,殊不知心里正馋得流口水,满满一大桌子的早点,碧粳米金丝小枣粥、炸得金黄的奶油栗子酥、十多碟各式爽口酱菜、各种小巧的面果子……这些就不说了,唯她左手边上摆的一碟子玲珑剔透的灌汤饺子,鲜香扑鼻,那香味儿一阵一阵往鼻子里钻……
纪芜愣是忍住了没动手。
要想悄无声息、姿态优雅地把一个灌汤饺子给吃下,她现在可没有这样这样的技术。
吃过早饭,婉儿三人退了出去,因离启程还有一会儿工夫,定国公夫人特意留下纪芜说话。
纪芜趁机道:“……有一事相求伯母……今日待回到安阳,不知可否让伯母身边哪位妈妈随我一道家去?只说这几日我与婉儿姐姐、方才那两个姐姐妹妹们在一处玩耍。”
纪芜说着,一张脸通红,声细如蚊:“嬷嬷曾教我,‘事无不可对人言’,可紫柃姐姐也说……人言可畏……求伯母成全。”
定国公夫人愣住了,仔仔细细看了她几眼,笑道:“这有何难?就依你所说,好孩子,难为你想得周到。”
……
曹妈妈快步走进屋中,正欲回话,就听得夫人问她:“……依你看,这孩子如何?”
曹妈妈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问的是谁,不敢冒然作答,脑海中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想起那讨论了半日的蜜汁烤乳鸽,笑道:“要老奴说,是个温和知礼的,毕竟出身摆在那。就只吃亏了一样,开灵开得晚了些,这些年又在这偏远之地住着,眼下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
定国公夫人笑而不语。
曹妈妈思及刚才那顿早饭,又略微皱了眉:“……礼数上也欠缺了些。”
定国公夫人笑道:“说起这个,我倒要问你一句,梧哥儿胡闹,你也由他任着性子来?打那一回起,那灌汤饺子总有几年没上过咱们家的饭桌了,偏今儿摆了出来,还摆在她眼皮子底下……必是梧哥儿还惦记着昨天的事,存心看人家小姑娘笑话。”
定国公夫人说着,又叹又笑:“真真是个魔星,也不知他都是从哪里想到的这些促狭法子。”
“世子爷聪明过人。”曹妈妈陪笑道,“小儿之间玩闹之举,也无伤大雅。”
“你也说是小儿玩闹。”定国公夫人叹息一声,“梧哥儿是真的一团孩子气,那孩子却不一定,你瞧,方才吃饭,她偷偷瞄了那碟子灌汤饺子多少次?那馋样儿连我都看得忍俊不禁了,偏偏她愣是忍住了没动筷子。”
“虽则礼仪上头有所不足,人却当真灵透,你不知道,方才,那事儿我还没想好怎生开口,她倒自己先说了出来……”
定国公夫人将刚才纪芜所求复述了一遍。
曹妈妈吃了一惊:“许是凑巧吧?想来只是担心自己,她虽年纪小,这次的事若传扬出去也是不好听的。”
定国公夫人沉思片刻,也不确定:“若单是那样,何必提了婉儿,又提婉儿的庶姐庶妹?只怕这是和我表心意呢。”
六岁的人儿,就有这样的心眼子,岂不是成了精了?
曹妈妈不以为然,试探着问道:“夫人的意思,四少爷的事就此定下来了?”
“这孩子这样好。”定国公夫人出乎意料地摇摇头,“说给你四少爷岂不可惜?”
怎得一顿早饭的工夫就改了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