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屠龙局
未央宫前,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骑在马上,脸沉的郭元佑倒是很想下令,直接把来俊臣和王勃他们一起统统拿下,可是那么多官员在场,尤其是那些太学的士子,他总不可能把那么多士子一起给杀了。
不能不教而诛,这是郭元佑现在面临的难题,更重要的是他不敢肯定来俊臣和王勃敢这么干,是不是受了城外的指使。
从各处宫殿赶来的羽林军将士虽然把整个未央宫广场都给控制了起来,但是军心却已动摇,郭元佑几乎彻底失去了正统谁会为这样一个弑兄篡位的逆贼卖命,更何况郭元佑已经大势已去。
来俊臣看着四周那些羽林军将士,就知道人心可用,今日他必能把郭元佑从皇帝的位子上拉下来,他身旁的王勃亦是毫无惧都到了这份上,他就算后悔害怕也没用,倒不如放手一搏。
“来俊臣,王勃,你们这两个逆贼,竟敢血口喷人,污蔑皇上。”原本手足无措的张易之看到郭元佑带着兵马赶到,自己又是一身铁甲,这时连忙跳出来道,他这时也是bī不得已,虽然他也清楚郭元佑未必能撑得下来,可他显然已是郭元佑一党,真让城外那郭虎禅拿下长安,他照样要倒霉。
张易之一跳出来,属于他一党的官员们这时也都醒悟过来,纷纷对着来俊臣和王勃大声呵斥起来。
“你们这些士子,不好好在太学读书,却来这里跟着这两个逆贼一作简直是有负圣恩。”张易之身后一名礼部的郎见王勃身后有士子鼓噪,却是护主心切,一心要在郭元佑这个皇帝面前lù把脸,却是ǐng身而出,大声喝道。
那名姓邹的礼部郎,话如连珠炮一般说出时,张易之便是想阻止也来不及,心中直恨不得打死这蠢货,眼下那些士子分明是早就对朝廷不满,而且又给王勃这个祭酒煽动起来,这蠢货竟然还去撩拨那些士子,这不是火上浇油,成心给他们添堵吗?
果不其然,那邹郎话还没说完,士子里已经有急的直接高声叫开了,“什么皇上,我朝皇统正朔分明是先太子一脉搏,陛下此时在城外,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贼子,还不思反悔醒悟,等陛下进城,必然治你等大罪。”
“洗干净等着去廷尉府的大牢吧。”士子里,更是有人叫骂了起来,来俊臣身后那般御史更是目光地等着那邹郎和他身后张易之那些人,个个神情不善。
“都给朕住嘴。”一直没有发话的郭元佑怒喝了起来,他胯下的马匹亦是在他提缰之下,人立而起,发出了一阵高亢的长嘶声,接着重重地铁蹄踏下,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那地上的石板直接被踢得粉碎。
郭元佑身后那些心腹近卫士兵亦是大吼一声,手中长枪斜指向前,那股爆发的气势一下子便压住了那些鼓噪起来的太学士子。
几乎是片会儿功夫,整个未央宫前的广场上一阵鸦雀无声,这时已自在不远处观察局势 李秀行也不禁脸è稍变,那些士子始终都是士子,尤其是修文年以来,不比以往那些上马能打仗,下马能管民的士子强悍,不过是被郭元佑手下那些近卫士兵气势一冲,就这般没了动静,实在叫人失望。
郭元佑看着安静下来的广场,却是策马而前,朝着来俊臣和王勃而去,至于那个已经被吓呆的礼部郎,他从他身边经过时,却是狠狠一鞭子ōu在了他的官帽上,打落地上,“削汝为民,永不录用。”
郭元佑这突然的一手,却是叫远处的李秀行也不由对他有了些改观,这个燕王果然是有些道,不是以前那个皇帝可以比,不过好在文皇帝死前没有把皇位传给这个燕王,要不然他们未必有机会能做到这个地步。
来俊臣目光微动,看着那如丧考妣般瘫坐在地上的邹郎,心中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燕王当真不好对付,只怕他这一下就已起码让那些士子对他印象有了些改观。
“来俊臣,你说朕弑兄篡位,难道就靠这个江湖骗子的话吗?”郭元佑的目光落在了被廷尉府的御史们护着的陆全真身上,脸上lù出了轻蔑的笑容。
“燕王,真相到底如何,你心中有数。”来俊臣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在气势上被郭元佑压倒,却是踏前一步,朗声说道。
“当日送进宫的可是妙真观观主,鱼玄机,这位鱼观主是平阳王府中人,我廷尉府可是有真凭实据在。”来俊臣说话间,已是让身后一名御史取出了缇骑司帮忙到的那些证物。
“那又如何,平阳王府与朕何干。”郭元佑看到来俊臣一一拿出那些证据,证明鱼玄机还有妙真观和平阳王府的关系,却是冷笑着打断道,“更何况你如何能断定当日朕皇兄死时那名寝的美人就是鱼玄机本人。”
“便是要构陷于朕,也起码做得象样些。”郭元佑的目光冰冷,如同杀人的刀一般盯着来俊臣,声音高亢,想要一鼓作气地压制住来俊臣。
“燕王,若非你心中没鬼,当日前皇帝大行,你何必草草了事,那名寝的美人又为何迫不及待地名人火葬,连全尸都不肯留下。”来俊臣丝毫不惧的迎着郭元佑的冰冷目光,亦是高声质问道,话语中更是对死掉的郭元佐毫无敬意,直接以前皇帝称呼。
“来俊臣。”郭元佑没想到来俊臣这个向来讲究铁证如山的廷尉居然这时候也跟他玩起了诛心之语这一套。
“燕王,你不必大声,是非曲直,自有定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天理昭彰,黑不会变成白,白也不会变成黑。”来俊臣身边,先前被郭元佑气势所摄的王勃这时已经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一步,朝郭元佑大声说道,他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岂能这般轻易地就给郭元佑把局面扳回去。
“王勃,你除了卖口才,还能做什么,你说是非曲直,自有定论,那朕问你,你可有证据,能证明尔等所说之事,是朕做的。”看着跳出来的王勃,郭元佑眉头一挑,已自反问道,对于王勃他不大看得上眼,这个名士做派十足的太学祭酒,这一次根本就是为了以直争名,彻头彻尾的一个iǎ人。
“燕王,来廷尉这里桩桩证据都在,你狡辩不成,便想以势压人,你可敢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过那等…”王勃平生最恨别人iǎ视于他,此时看到郭元佑那脸上的不屑神情,却是心中大怒,当即怒声道。
只不过王勃话未说完,已被郭元佑喝断,“笑话,朕乃天子,九五之尊,岂能如那般市井泼皮无赖一般,赌咒发誓,你当大汉皇帝的威严是儿戏吗?”
王勃看着厉声喝断自己的郭元佑,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好在他虽怒火上涌,总算还没有失去理智,没有如同郭元佑所料那般失态,而是强自冷静道,“你自称天子,乃沐猴而冠,虚言狡辩,是è厉内荏。”
王勃言语刻薄,便是来俊臣也不曾想到王勃居然敢有这般胆è直接指着郭元佑的鼻子骂,而这时那些太学士子里,随着王勃的爆发,也是有了些声响,郭元佑到现在为止却是一直都在回避那些证据之所,更是拿出自己的皇帝身份压人,此时他们都从先前被郭元佑和那些近卫士兵的气势压制中回过神来。
郭元佑看到那些太学的士子里又有些ā动的迹象,却是顾不得其他,当机立断,朝指着自己的王勃大喝道,“王勃,你这目无君父的逆臣,辱骂于朕,来人,给朕拿下这个逆臣。”
郭元佑虽然不愿意不教而诛,jī化矛盾,同时授人口实,可是王勃这文贼叵耐可恶,竟是让他不得不使用这等手段来阻止。
“是,皇上。”郭元佑身后近卫士兵大喝应命,便要上前捉拿王勃。
看到郭元佑居然直接硬干,来俊臣心中一喜,这已说明郭元佑已经抵挡不住了,而且也不愿意继续和他们玩下去,他想要用这最直接的手段强行把事情压制下去。
王勃身后,有他亲近的学生看到那些凶神恶煞般的近卫士兵虎扑而来,却都是ǐng身护在了王勃身前,一个个慷慨jī昂地高声道,“谁敢动祭酒。”
“都给我让开。”王勃拨开了身前的学生和士子,他虽然浮夸好名,可是风骨仍在,怎么会让自己的学生给自己挡灾,更何况他今日来这未央宫前,就没想过能活着离开。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王勃心中早有觉悟,这时候他站在学生和士子前面,一身正气,目光坦然,那股名士气度却是叫那两名近卫士兵也不敢过分bī迫于他。
“不用尔等动手。”看到那两名近卫士兵待要上前捉自己,王勃却是断然喝道,他自幼便是被人称作天才,长大之后文名远播,到了长安后,在太学里也曾颇得骆宾王之喜爱,年不过三十就已是天下名士,这一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挫折,唯一能算挫折的也不过是这两年他在下任太学令的竞争上输给了杨炯。
王勃这些日子也反思过自己这半生所为,原来果真是如杨炯所说,好大言,多浮夸,未做过什么实事,说难听点他是空有大志,但没有真正的实干,若是放在太祖朝和太宗朝,只怕顶多是个刀笔吏,或者恐怕连个刀笔吏都不如。
王勃心中再不忿,可是如今脑中那走马观uā般的回想起自己过去,除了与人诗会赋,做那锦绣文章,却是再没有干过什么与国有大用的事情,就连教授的学生,也多学了他的名士做派,好大言浮夸,鲜有几个能做实事的,却不得他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