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蔓知道她们一绕起嗑来,就没完没了,识趣地拿着绣架退出偏厅,也不走远,只在正房门口的抄手游廊上坐着。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游廊在屋顶投下的阴影里,过道里有风吹来,消却几分暑气。
才坐一会儿,听春水的声音细细地响起:“表姐,表姐。”
秋蔓转头一看,见她站在拐角冲自己招手,一脸神神秘秘。她收起绣架走过去,低声问:“怎么又跑过来了?”
春水看看左右,欢喜地说:“何嬷嬷答应我了,说调我到三姑娘的院子里。”
秋蔓脸色微变,瞪她一眼说:“我不是叫你不要乱来吗?等事情定了再说吗?”
春水吓一大跳,嘟囔着:“七姑娘就那样了,跟着她没有出路的。”
秋蔓伸出食指重重地戳着她额头,说:“唉,你白长一对眼睛了。我告诉你,那门亲事已经不成了,七姑娘也要成为古月真人的俗家弟子了。”
“真人的俗家弟子?那个能顶什么用?”
秋蔓怒其不争地说:“古月真人跟太后、锦文大长公主都是道友,她一句话可以顶别人十句话、百句话。她只要在外面说一句,七姑娘面相贵不可言,求亲的马上就踏破咱们家的大门,知道了不?”
“那我现在怎么办呀?”春水着急地问,“何嬷嬷刚才已经往莲汀院去了。”
“赶紧回去,把她拦下来,以后好好地服侍七姑娘,别在胡思乱想了。”秋蔓又推她一下,“快去呀,别误事了。”
春水诺诺地点着头,一路小跑回莲汀,也没有碰到何嬷嬷,惴惴不安地在门口站着。
春雨从屋里探出头,说:“春水姐姐,秋芝姐姐叫你进来呢。”
春水硬着头皮进屋里,秋芝在厅里站着,冷着一张脸说:“春水,你回来的正好,方才何嬷嬷过来了,说是想调你到七姑娘院子里帮忙,你赶紧收拾东西去吧。”
春水如五雷轰顶,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秋芝也懒得再搭理她,挑起帘子进里屋,低声问:“姑娘,真要让春水走呀?”
甄宝人正在练字,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秋蔓姐姐那里会不会……”
甄宝人抬头一笑,说:“秋芝,你别担心,如今已是攻守易势。”
“什么攻守易势呀?”
甄宝人也不解释,说:“等你学会写这四个字就懂了。”
秋芝又低声问:“姑娘,老祖宗和大夫人会同意你做古月真人的弟子吗?”
“那当然。”甄宝人肯定地说。
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一个名气污损不得已嫁给瘫子的姑娘,和一个是古月真人弟子的姑娘,哪一个对伯府更有益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祖宗不傻,甄世弘也不傻,只要他们两个拿定主意,大夫人就不足为惧了。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请安的时候,老祖宗当着大家的面说:“七丫头,昨晚我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同意古月真人收你为俗家弟子。只是你须得牢记,你先是甄氏的女儿,而后才是她的弟子。将来若是想遁入道门,可可是万万不行。”
屋里一干人等俱都目光灼灼地看着甄宝人,特别是六姑娘盼人的眼神象是抹着火油,一点就燃。
“祖母请放心,孙女从无遁入道门的打算。”甄宝人立刻跪下明誓。
“好好好。”老祖宗欣慰地连连点头,又拉着甄宝人的手说了好一番话,而后还留下她一起用早餐。
吃过早饭,甄宝人告辞,带着秋芝从角门进夹道。走出夹道,就看到二姑娘坐在自己必定要经过的游廊那里,伏在扶手上看着下面一大片的石竹花。秋至立在一旁,用大团扇引着风。
甄宝人面带微笑地走过去:“二姐姐,大清早的就在这里赏花呀?真有闲情逸志。”
甄巧人转过身,挑眉看着甄宝人半晌,凉凉地笑了起来。“七妹妹,你当真让我诧异呀。”
“不要说姐姐,我也挺诧异,可是,谁让真人她那么执着呢!”甄宝人懒得跟她废话,看看天空说,“这大太阳马上出来了,二姐姐我先回去了。”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迳直往前走。
走出老远,她还能感觉到二姑娘阴测测的目光如形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