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心神震动,却又不敢置信,怕他只是安慰之言,遂睁大了眼,透过一层薄薄的雾气望着他有些模糊的脸庞:“你……你说真的?”
云霄一笑,侧着看我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月辉,让他整个轮廓都柔和了不少:“你觉得我在安慰你?”
我咬唇,趴在他背上小声道:“可是我术法不精,又从来没给三清带来过什么福祉……神霄仙界,神尊仙君何其之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说到后面,我声音渐低,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失落之情。
我不曾妄自菲薄,也从没有高看过自己一分,所以我清楚地明白这些都是实话,可是心里知道和嘴上说出来是两码事,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我还是……有些忍不住情绪低落。
“是吗,原来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啊?”与我的失落不同,云霄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轻松,他笑了一声,又开始背着我在河岸边缓缓走着。
“不是没有信心,”我闷声道,“是事实。”
“可我不觉得,”他道,“就说刚才招魂一事吧,若是没有你,只有我和那小鬼两个,恐怕我们手舞足蹈到天亮也不会招来半个魂魄,你就不同啦,轻轻松松地就招来了那个乞丐的魂魄,而且还探知了他的记忆,让我们又多了一个追查下去的线索,怎么能算是没有用呢?”
“可这也不是只有我才能办到的,只要修习得法,按部就班地照着书籍上所说的来,你们也能做到,只是招魂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闷闷道,“而且我说是下凡来降妖除魔,但其实这云州的大部分妖怪都不用神仙特地出手,只需要几个厉害点的修士就能消灭它们,就像你之前在虎穴轻松料理了那个虎妖一般,根本就无需费什么事的。可你们却要天天苦修,还要时时刻刻担心着生老病死和天劫的到来,而我只需要在苍穹跟着爹爹一道修习术法便行,不用担心其他什么有的没的的,云霄,你、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所以我替你感到高兴啊。”云霄背着我又在一颗柳树下走过,“你生来就不用活得这么麻烦艰辛,有什么不好?”
“那……”我抿了抿唇,“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呢?你会觉得不公平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道,“毕竟我又没见过除你之外的神仙,万一有一个人我很讨厌呢,是吧?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我曾经见过,而且有可能是神仙。”
“什么?”我心中一跳,忙追问道,“谁?”
“你也认识的,”他道,“江简。”
“江简?”
“是啊,如果那姓江的真的如他所说,是你的大师兄,是苍穹弟子,是神仙,那我——”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心中焦急,连忙催促道:“那你会如何作想?”
“你猜?”
我差点被他这话气到:“都这时候了你还卖关子!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好了好了,不猜就不猜,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就是。”云霄就安抚了我几句,话里带着几分笑意,“——我会觉得,老天有眼。”
我愣住了:“怎么会?”
他怎么会觉得老天有眼呢?江简他……他虽然不能说是坏事做尽,但也算不上是一个好人,这样的一个人还是神仙,有时我都会偷偷想着这个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为善者努力苦修却难得其法,为恶者却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别人为之追求一生的东西,实在是……怎么他却反倒觉得老天有眼?我没听错吧?
“怎么不会?”云霄道,“你看看他现在那副样子,又是眼瞎又是闭门不出数十年,还哪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若是神仙,恐怕是混得最惨的一个神仙了,别说神仙了,就是做人,做到他那一份上也是绝了,除了一个酸兮兮的金仙名头,他还有什么?走狗?手下?都是一群废物而已。哪像我,自在逍遥一身轻松,又有佳人为伴,又有名谱神剑,还有个免费打下手的小鬼,小子日过得不要太滋润。”
我脸一红:“又说这些混账话!”这家伙是见缝插针啊?怎么一有机会就喜欢夸耀自己?以前还好,只会在夸耀自己的时候顺带贬低我一两句,现在是不贬低我了,可却开始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真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好是坏。
他一笑:“我若不说这些混账话,你怎么心花怒放,又怎么忘记刚才的事?”
我呸了一声:“谁因为你这些话心花怒放了。”
“是吗?”他道,“那好啊,那我放你下来,看看你的脸是不是红了。来来来。”
他说着还真的松了手,作势欲把我放下,吓得我连忙搂紧了他的脖子,讨饶道:“哎别别别,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吗,你别来真的啊!”
见我讨饶,云霄这才安定下来,重新背着我往前继续走去:“所以说,这人啊平时最好少说谎,万一被人戳穿了面上多不好看,是吧?我好心好意地哄你,你又何必跟我故意唱反调过不去呢?”
我咬了咬牙:“是,多谢少侠指点,小女子受教了。只是敢问少侠,既然知道要哄我,那你当初干嘛还说那么一大串话,平白害得我难受心虚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