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早有心理准备，百里在这一瞬间，依然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她心中千般情绪，在条件反射般的动作后，化成了简洁明了的两个字：

——呵呵。

暗地里对着赤司比了个中指，百里歪头看向对方，笑容中带着一丝外露的嘲讽。

“我可真没想到，赤司君明明已经大动干戈地叫我来这里，竟然还会用上这样俗套的搭讪方式。”

赤司端坐于木桌之前，并不为百里的言语所动，在须臾的沉默后他挑起嘴角，神色中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卓绝气势。

他的脸上带笑，可那赤橙异色的双眸中，依然如百里所预想的那样，没有带上一丝与之相配的温暖。

“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

百里刚发出了第一个音节，赤司就抬起手，做出了一个“噤声”的造型。

他顺势捻起了一块陶碟中的樱花和果子，粉色的五瓣花瓣上压印出了浅而精美的条纹，正中则点缀着嫩黄色的花蕊。这和果子的原料中大概加入了葛粉，樱色的外皮带着几许莹润的透明质感，越发显得那小小的点心精致得如同展示在橱窗中的工艺品。

至于捻着和果子的那只手……百里默默打量了下赤司白皙纤长的手指，怎么也无法将其跟“篮球运动员的手”联系起来。

漂亮的手指很快将漂亮的点心送进了口中，赤司慢条斯理的咀嚼着，甚至还在吃完后抿了一口清茶。

在这长达几十秒的静默后，他才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正襟危坐的百里身上，说出口的话依然带着一股极为强硬的命令口吻。

“我从来都是对的，所以，我从不喜欢有人怀疑我。”

“……在你评判我之前，能先听我把话讲完吗？！”

从见面至今一直被赤司牵着鼻子走的百里，在这一刻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赤司立刻盯向百里，他微微眯起了眼，神色显得越发凌厉而冰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叫我来，但我来不是听你在这里神棍的！”

百里的声音越来越高，胸中的那股不知名的怒火也越烧越高，简直要顺着她胸腔爬过喉管，随着言语一道奔涌而出。

“别浪费我的时间，如果赤司君坚持像这样，恕不奉陪！”

百里吼完之后，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男生。赤司还是一脸淡定，但很快，百里就从他那毫无新意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不过就那一瞬，他的脸色，他的眼神，突然有了与发色和眸色相配的温度。

“‘失败’这种事情，从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你让我感到迷惑，而这，才是真正让我感到迷惑的地方。”

“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困难的事情。我能预料到对手的一切举动，他们在我眼中不过就是棋盘上的棋子，听我调遣，被我所用也被我所杀。”

“至于你……”

那如潺潺流水般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停顿，赤司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百里，似乎是要在这幅普通少女的躯壳下，发掘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与众不同之处来。

“我能在你身上看到的和感觉到的，远比事实上要多。”

“一个超乎我想象的人——这就是我想跟你聊一聊的理由。”

百里早就知道赤司的行事风格和说话语气，但她不知道的是，上辈子成年版赤司那么欠打而中二的个人风格，竟然形成于这么早的时间点上。

百里将双手放在大腿之上，实木桌可以掩饰了她紧紧握住的双拳，但她因震惊和愤怒而睁大的双眼，却没有其他的东西来掩盖。

她不相信赤司说的话，哪怕他说得东西如此让她心惊，如此贴近真实而荒诞的现实，但她还是不相信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

或者说，她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相信，也觉得不能展现出任何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