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泽陪鸿钧又喝了一会酒,他看了一眼天色,琢磨着要离开了。他此次前来紫霄宫为的正是帝俊所托询问鸿钧关于妖族建造天宫之事,如今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是时候离开了。只是按照鸿钧以往的行为来看,他恐怕要出声留下他,让他在紫霄宫多留两日。
他心下转了转念头,又想起上次鸿钧对他说百年之后再来找他一次,现在百年的时间还未到,他提前来了紫霄宫。他不想过个几十年,又重新跑一趟紫霄宫,于是对鸿钧说道:“师父,你曾让弟子百年后前来紫霄宫找你一次,不知所为何事?”
鸿钧闻言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百年时间还未曾到。”眼下之意,你闻得太早了。
“也不差那点时间,师父你就别故弄玄虚,直接告诉徒儿吧!”叶川泽说道。
“等时间到了,你再来问为师。”
“师父……”
“喊师父也没用,时候到了,你再来找为师,为师自然会告诉你。”
“……好吧。”
叶川泽见他口风紧得很,丝毫没有软化动摇的迹象,垂头丧气地放弃了。他其实是真的不愿意没事总往紫霄宫跑,也不知是何原因,他似乎不愿意见到鸿钧,虽然他经常的想起他。想他却不愿意见他,似乎在畏惧紧张些什么。叶川泽一直觉得他对于鸿钧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仰慕,尊敬,亲近,却也同时畏惧。
自鸿钧合道后,这种感情越发的强烈了。直到如今,他想起曾经在紫霄宫见过的那个冰冷慑人、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的鸿钧,依然止不住的心中发寒。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恐惧,恐惧有朝一日鸿钧会变成这样,会用那空洞的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眸,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鸿钧,无法接受鸿钧用这样冷漠无视的目光看他,这会让他觉得他丢失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只要想着有一天鸿钧会变成这样,他心里就空空地一阵难受。
叶川泽目光注视着鸿钧,一动也不动,似乎自那一次之后,鸿钧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没有一丝的变化。依然神情冷漠,却待他温和,嗓音虽然清冷,却言语间善意温柔,一如从前,没有一丝的变化。叶川泽甚至怀疑,那一日其实是他的错觉,其实鸿钧一直都是这样,从未变过。
鸿钧抬眼看他,问道:“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为师。”
叶川泽垂下眼眸,说道:“没什么。”
鸿钧闻言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叶川泽因为想起了那些糟心的事情,而心下情绪不甚愉快,一时沉默不出声。鸿钧也没有说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想做便放手去做,凡事都有为师在。”鸿钧突然说道。
叶川泽闻言抬头看他,很是惊讶他会突然这样说。
鸿钧继续说道:“你总是忘记为师的话,庸人自扰。”
叶川泽沉默不语。
鸿钧看了他一眼,伸手放在他头上,安抚性的拍了拍,“不论如何,为师总是你师父,这一点不会改变。你一日是我弟子,便一日无人敢欺辱你,为师会是你永远的师父。”前提是你莫要叛出师门,鸿钧微微垂了垂眸子,罗睺的出现还是让他心下有些担忧。叶川泽与罗睺之间的因果渊源甚深,恐怕日后要牵扯不清。叶川泽的性子和行事原则极为符合魔界的风格,鸿钧深怕有一天,他就被罗睺引诱遁入魔道。
叶川泽闻言,良久之后说道:“弟子明白。”
叶川泽告辞了鸿钧,鸿钧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和以往一样挽留他。叶川泽见他沉默了半天,终于嘴里吐出了“去吧!”两个字,他闻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等他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听见身后人说道,“且慢!陪为师下完这盘棋再走吧!”
叶川泽顿住脚步,在鸿钧看不见的地方,垂下了眼眸,抿了抿唇,这次他没有拒绝。他转身朝鸿钧走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便陪他下完这盘棋,下完了这盘棋他就离开。
这一盘棋局直下到天黑,日落西山,银月高悬,星辰密布,夜色浓黑。
叶川泽嘴唇紧抿着,面色沉重如临大敌,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棋盘,好似要用目光看穿了它。此时,他心中后悔不已,他果然不该一时冲动,留了下来,他这是在找虐啊!他都要被鸿钧给虐哭了,心都碎成渣了。他果然一如既往地臭棋篓子,再陪鸿钧下棋,他就剁手!
叶川泽看着棋盘,眼珠子一转,然后假装一个不慎,身子往前一倒,手臂扫过棋盘,黑白棋子顿时被扫落在地,一盘棋局被毁了。
“唉呀!不小心,摔了一下,棋局毁了。”叶川泽语气假惺惺道,他趴在棋盘上半天,也没见鸿钧有个反应。他心下纳闷,抬起头,却正见鸿钧目露笑意地看着他,唇角微微上翘。
叶川泽看得愣住了,鸿钧一向淡漠冷清,情绪鲜少外露,表情更是变化不大。印象中,叶川泽就几乎没有看见过鸿钧笑过,像是如今这样浅浅温柔的笑意,更像是只有在梦中才有。
叶川泽趴在棋盘上半天不起来,他抬着头,神色呆愣地看着鸿钧,喃喃说道:“我其实没有睡醒吧?我其实是在做梦吧!!”
一声叹气,鸿钧将手上的棋子落下,然后抚摸上他的脑袋,修长冰冷的手揉了揉他的头,语气似无奈更似纵容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耍无赖,不知羞。”
叶川泽闻言,干脆破罐子摔碎,把头埋在了棋盘上,闷闷道:“反正我棋艺不好,脸都输光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呵……”一声轻笑,只听见鸿钧语气戏谑道:“刚才是谁说的,他的棋艺精湛,难逢敌手?”
“那绝对不是我!”叶川泽死不承认刚才对着鸿钧大放阙词的人是他,吹牛说大话忽悠人然后被戳破了之后死不承认什么的,他丝毫没压力。
“你啊!”鸿钧无奈说道,“这样出尔反尔可是不好。”
“我只在师父面前这样,对着别人我可不会这样,弟子在外的名字好着呢!师父你别担心,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谁人不是说不周山云泽洞的叶道人为人极为公道,人人交口称赞。”叶川泽不知羞的自我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