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那原本该是苍白如玉的脸上,此刻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似是染了胭脂一般。都这幅样子了还说没醉,谁信?叶川泽看着他,说道:“喝醉酒的人一般都不会说自己醉了。”
鸿钧闻言蹙眉神色不满,反驳道:“我没醉,不过是区区的一坛酒,我怎么会醉?”
叶川泽闻言轻笑一声,语气慢悠悠地说道:“更可怕的是,这些喝醉酒的人往往都觉得自己没醉。”
“……”
鸿钧听后眉头皱的更深,神色微微苦恼,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说服叶川泽相信他是没醉的。半响之后,他也只是重复了那句话,“我没醉。”
他的声音异常的坚定,似是不容许任何人质疑。眉头紧蹙,神色不满。
叶川泽闻言只是但笑不语,鸿钧见状却是眉目皱得越发深了。
鸿钧正色,再一次强调道:“我没醉。”
叶川泽勾起唇角,看着他说道:“好,好,好!你没醉。”语气纵容而无奈,似乎是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一般。
鸿钧闻言,抬起眼眸,目光清亮的看着他,嗓音沉了下来,“你不必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谎,你的心中已经认定我醉了,我多说无用。但是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我并没有醉。”
叶川泽闻言看了他一眼,心想,真不愧是道祖,就是醉酒也与别人不同,像是没事人一样。若不是知道他刚才所做的那个掉智商的举动,他还真得被他骗过去,以为他没醉,装的可真像啊!
不过装的再像,也被他自身的所作所为给出卖了,正常人会把酒喂给一朵莲花吗?还问他好不好喝。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除了傻子,就只有喝醉了酒,智商和傻子一个水平线的酒鬼才做得出吧!
都说酒鬼是不可理喻的,那都是一群逻辑神一般的人。叶川泽对此深以为然,眼前的这个人,不正是如此?叶川泽很是大度的想到,我就不和一个酒鬼一般见识了,省的掉了我的身份。
鸿钧驻足在莲花池畔良久,晚风徐徐吹过,掀起了他的衣袂飘飘,发丝微乱。苍白的脸颊上依旧是红晕不减,但是目光却是清明的。只是在叶川泽看来,此时的他却显得有些反应迟钝,不似以往那般老谋深算精明的跟只狐狸一样。这样的鸿钧似乎是没那么讨厌了?
叶川泽沉思了良久,得出结论,若是鸿钧以后都不那么精明老谋深算,稍稍的笨点,他大概就会喜欢上了他了。没有人会喜欢比自己聪明的人,逆推之,人都是喜欢和比自己笨的人打交道。这样不但不会被坑,还能坑别人一把。
“此刻,你若是能化为人形便好了。”沉默良久的鸿钧突然说道,“一人饮酒总是寂寞了些。”
叶川泽闻得此言,心下一震。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这样对他说过。
“小莲花,你若是能化形人形也不错,这样就可以陪我一起喝酒了。”黑衣黑发的男子,眉目桀骜戾气深重,脸上带着慵懒散漫的笑容说道。
曾经,他以为时光能冲淡一切,无论是人也好,事也好,亦或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感情,都会被时光给掩埋。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上千年,那个已经消失了许久的男人,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让他无法忘怀。人虽不在了,那人的音容笑貌却历历在目。
一时之间,叶川泽心意糟糕了起来。对于罗睺,他的感情十分复杂。随着时光的变迁,最初的那些浓烈的憎恨已经随着他的死亡而逐渐淡去,存留下来的是心中那丝对罗睺的歉疚和惋惜。这样一个人,最终却是死了,若是还活着,也定然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鸿钧察觉到他的安静,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神色淡淡,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在想什么。沉默一会,他嗓音清冷的说道:“你可曾后悔当日的举动?”
叶川泽闻言,脸上神色莫测,半响说道:“虽有遗憾,但是不悔!若是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若是当日罗睺不死,他便得不到自由,一辈子为人所缚,并非他所愿。虽然他会因为他的死而遗憾唏嘘,但是如果真的需要,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一刀捅死他。在他和罗睺之间,他自然是毫无疑问的选择自己。如果他和罗睺两人,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以换取自身活下来的机会。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鸿钧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叹气道:“你当真是天性凉薄。”
叶川泽闻言冷笑,“别说的你有多深情似的,若是你只怕做的会比我更狠。你与我并无多大的不同,半斤八两的货,谁也别嘲笑谁。”
鸿钧听后,并没有出言反驳,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认同了他的那句话。叶川泽天性凉薄,鸿钧也并非是多情之人。
鸿钧走到了石桌前,抡起了那坛子酒,走到了莲花池畔,抬手便将那剩下的小半坛酒悉数倒进了莲花池中。叶川泽见状登时震惊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眸,久久无法回神。半响后,才声音艰难地问道:“你这是作什么?”
倒完了坛子里的酒,鸿钧这才抬眼看他,很是认真的说道:“你没有人形,无法饮酒,我便将这酒倒进了池水中。池水生莲,相比你定然能尝到美酒的滋味。”
“……”叶川泽。
一阵无语后,叶川泽才开口说道:“神一样的逻辑,你确定你真的没喝醉?”
“自然是没醉!”鸿钧语气斩钉截铁回答道。
“呵呵……”
九天之上,月似银盘,星辉点点,夜色深黑,似是一笔浓郁的水墨。月下,莲花池畔,紫衣华发的道人与黑发垂腰的少年,相对而望,低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