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上京,韩冈让赵隆带了五封信。有给章惇的,也有给张载、张戬和程颢的,另外就是给周南。韩冈在京中有私谊的几人,他一个不漏的都写了书信。
给章惇的信,赵隆送到了。也见到了韩冈救过的老章俞,在章家还受了不少赏钱不,不能叫赏钱,而是以壮行色的川资因为赵隆此时已经是个官人了。
但张戬和程颢这两个御史却在三月、四月时,与整个御史台一起,跟变法派大战了一场。最后两人都离京出外,而且不仅是他们被贬官,另外还有好几个御史都被贬了官,整个御史台都空了一半。
而张载从明州查案回来,到自己弟弟和侄儿都被赶出京去,也跟着辞了官,回乡去了。这三封信,赵隆一个也没送到。他倒是顺路在小甜水巷好生享受了一番,把从章家拿到的银钱花了个一干二净。
以上四家,都仅是个官人而已,赵隆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当他去给周南送信时,一打听人家,却吓了一跳,收信人竟然是教坊中有名的花中魁首。
王厚当时在旁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跟着赵隆一起去给周南送信,他同时更担心没经历过多少风花雪月的韩冈,在京中被个青楼女子迷得五迷三道,最后坏了事。
不过当王厚到周南把韩冈的信贴在心口,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儿,却发现事情跟他想得截然相反,反倒是这位绝色佳丽对韩冈是情根深种。
周南接到信后,就张罗着要请王厚赵隆会宴。但王厚却不敢留下,连忙拉着赵隆告辞。日后周南说不得会是韩冈的房内人,她这样的身份,王厚多说两句话都是失礼的,哪能留下来吃饭。
王厚这时幸灾乐祸的坏笑着,对赵隆道:“秦州家里两个,这边还有一个,家严在乡中又在为玉昆寻着个正室,日后韩家后院中事,有得他头痛的时候。”
赵顼此时身在武英殿的偏殿中。虽是偏殿,但一样面积广大,跟平常人家的两三进宅院也差不多大小。不过如今武英殿偏殿中,有了十几块沙盘七零八落的放着,倒占去了三分之一的地面。
赵顼在殿中漫步着,着这些把天下山川浓缩进咫尺方圆的沙盘,心中有着一股掌控万里江山,身为天下之主的满足感。
而跟在天子身后的,却不是平常的李舜举,或是其他小黄门,而是跟着王厚一起进京的田计。他低着头,只着赵顼的脚跟,轻手轻脚的跟在后面,神色间却没有多少紧张说起这段时间面圣的次数,他比王厚还多得多。
“这就是河东?”赵顼在一幅新做好的沙盘前停下脚步,指了一指问道。
田计听问,抬头了一眼。那块沙盘上,在崇山峻岭之中,从北到南,围起了几个盆地。道:“回官家的话,正是河东,另外还包括了云中。西侧的是黄河,东侧的是太行,中间的几片平原是太原等处,而北面的一片,便是契丹的西京大同。”
田计这月来奉旨制作全国各地的沙盘模型,在枢密院跟着翻地图。他本人知道这是个难得机会,遂拼死拼活的去记忆,并不辞辛苦向来自当地的官员请教,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河东和陕西缘边各路的沙盘制作完毕,而田计也成了对北地山川深有了解的专家至少可以蒙一蒙外行人了。
赵顼见着田计把大同也包括了进来,满意的点着头。回头了因为日夜辛苦、脸颊都凹下去的田计,对王命如此用心,赵顼心里想着是不是该给他加个官身。
李舜举这时却走了进来:“官家,东西二府的相公们已经在崇政殿等着了。”
“他们都到了?”赵顼微感惊讶,他只觉得自己在武英殿偏殿中走了两圈,没想到一个时辰这么快就过去了。
“田计,你先回去歇息两日,在月底前把河北的沙盘做出来就行了,也不用太着急。”赵顼说着,关心田计的健康。对于身边的臣子,从真宗下来的几个皇帝,其实都是很宽和的。
田计感动得跪了下来谢恩,赵顼则带着李舜举,往崇政殿去了。
虽然近一段时间,赵顼多往武英殿而来,摆弄沙盘军棋,但他还是能说抽身就抽身,不是真正的沉迷进去。
从内门进了崇政殿,赵顼的宰执们已经再等了,不仅仅是两府,连吕惠卿、章惇这些小臣也在场。今天要讨论的政事有关新法,他们也得以上殿。
不过枢密使文彦博却不管今天的议题如何,当行礼平身之后,他便给赵顼当头一棒:“陛下身负天下之重,如何能耽于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