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淑一把将被子拉下来甩到地上,“怎么?一个死人你还记在心里,你将我和如意放在哪里?别忘了,你如今的官职地位可都是靠我谢家得来的,当初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如今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陈年往事再次翻起,将夫妻两个中间和谐的假象撕破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必再提起?”燕泓良叹了一口气,艰难地坐了起来,将妻子拉到身边,用帕子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我不过是做了个陈年旧梦,梦见了当年的她,还有那个孩子。”
见丈夫来哄她,谢静淑也渐渐止住了哭泣,闻言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了她站在雨中冲我笑。”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只是佳人已逝,往事只供追忆。
说的谢静淑一个机灵,还麻着头皮问:“还梦到什么?”
“还梦那个孩子叫我爹,她长得跟敏敏一个样。”
谢静淑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嘴硬地说:“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们来索命吗?”
燕泓良抱住妻子,落寞地说:“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敏敏总能找到属于她的归宿,你也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回忆起那个落落大方、永远淡然恬静的女子,谢静淑突然有些心慌,当年年少气盛,父亲权倾朝野,哪样好东西不是送到她面前任她自己挑?只有燕泓良,她只看了一样就爱上了,爱他俊朗的外表,爱他浑身的气质,就算得知他有了家世,她还是不放弃。用计将人勾了来,可过了两个月她就慌了,因为她月事没有来。为了嫁给她心爱的男人,她设计害了陆敏的父亲,又将陆敏关了起来,这样就没有人知道燕泓良娶过妻子的事情了,他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年轻的时候,做事情往往不计后果,也不考虑别人,只图一时爽快。
那些年,她折磨尽了陆敏,仿佛只有折磨她,自己才能获得一丝丝快感,也宣泄了内心的不甘。
就算燕泓良再也没有看过陆敏一眼,可她心中总是横着一根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再后来,陆敏终于死了,她生的小贱·人也让人处理了,而燕泓良一句话都没有,这让她又心安又觉得这个男人太过凉薄。
谁料想,又旧事重提。
“也是她命不好,要怪只能怪月老拴错了红线。”
“好了好了,都怪我,见到女儿了吗?他怎么样?”燕泓良不愿意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就挑妻子爱说的话题。
“宫里有陈嬷嬷照应着,又有父亲派的人守卫着,她能有什么事,就是憋闷的厉害。”女儿假怀孕的事情,她并没有打算告诉丈夫,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就算是枕边人有时候也信不过。
“她是最爱热闹的,现在怀着身孕哪里都不能去,可是是闷得慌,一会儿我让人搜罗一些好玩意儿给女儿送去。”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燕泓良是非常**爱的。
“这还用你说,我早让人去寻了。”
两个人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是珍之又珍,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倒不是谢静淑不能生,而是因为她怕疼,所以生了燕如意之后她死也不要生了,虽然燕泓良有些不满,但岳家太有权势,他一个寒门士子如何能与高门小姐对抗?
等哄走妻子,燕泓良又重新躺了下来。
他后悔了。
越是位高权重,燕泓良心中的负罪感越来越重,他的恩师他的师母有什么错?他的贤良的妻子有什么错?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有什么错?就因为他的负心,他们都死了!
他们错就错在有他这么一个学生,有他这么一个丈夫,有他这么一个父亲!
这些天,他每晚都能梦见他们,有时候是在书院,有时候太傅府,他们就站在树下冲他们笑,无论他在梦中做什么,他们就一直笑。
他觉得,是他们索命来了。
当年恩师师母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去世的,而陆敏却在太傅府受尽了折磨,他的女儿跟着娘亲每过一天好日子,到头来还不知道被送到了何方。想必他们心中是有怨的吧,不然也不会日日入梦来找他。
所以,这些天**病榻,太医个个束束手无策,实是心病无药可医。
可他却忍不住想见他们,于是他日日躺在**上,等待着他们入梦,好一家团聚。
“敏敏,我知道你在怨我,快把我带走吧,到了阴曹地府我下油锅赎罪,若你还有怨气,就让我下辈子当牛做马赎了我这一身的罪过。”
静寂的房间里,似乎有泪水掉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