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穿着一身窄肩金丝红嫁衣,金丝鱼鳞线的钩编牡丹虽说是俗艳艳的,不过若这是我真实的嫁礼,这衣服穿是美得算是还不错,真的是可惜了我这一身金装。我就这么站在红毯中央和安庆小王爷眼对着眼。
他笑意微露得不怀好意,我一脸漠然地在暗地里与他斗智斗勇。我现下正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想着中途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盘算着现在这个情况下,不知道那药效够不够,也考虑着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食了我准备的那续花糕,是不是所有人都喝了点那烈酒。
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安稳坐在大堂正前方的证婚白袍子,听妖人叫这位不速之客为四哥,按常理来说应该也是王爷辈的人吧,这样说起来,听排行应是四王爷…………吧
眼中余光刚看过去,我的脑海中顿时“轰”地一声如那晴天突现的惊雷一下子炸开了。我的脚不由得软了软,带着身子微微的颤了颤。
恰巧与那人目光相交。只看那两泓深湖般的眸光幽凉而冷漠地望过来。这熟悉的眉眼,这熟悉的身形,这梦里如月如玉俊朗潇洒,分明便是那个脑子子里这辈子最恨的人,也是我少不更事时期曾经傻了吧唧自以为深深爱着的人。
不过,这爱,已经过了。
我颤抖着微微开口,不自觉的轻声唤出那个已经许久不再出口的两个字,
“青岚……”
顿时七情六欲烦乱满心,莫名的苦涩过后恨恼伤痛随之袭来,当日大火的阴影在心头如影随形,原来说不伤心都是自欺欺人。涩楚滋味凝成冷冽的刀直插心头,堵得心口刺痛难耐,左手不由得抚上心口。
是啊,为什么当时就他活下来了呢,为什么,我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是他,看到他不是在和师兄弟们浴血奋战,而是看到他,长发飘扬,威风凛凛,统领那千军,血染的威风。
我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是不是,我的药效也开始发作了……
我对面的沈桃看着我的目光呆着,十分不屑地轻声嘲笑道“怎么,两个皇兄你都看上了?”
我冷哼一声——皇兄……
我在四清的时候思考过很多种青岚将来的身份,可能是四清的某位掌事,可能是名门望族的某个公子,可能是平民小户的幺子继承某种绝世武功,也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夫婿,现在的心上人。
没想到啊,竟然是皇兄。
所以,他还是那,四王爷,是么。
穿着大红袍的沈桃说完话,我看得身形开始有些微微晃,我眼光扫过去,四周宾客已经开始初现中毒的征兆,倒的倒晃得晃,就算是没中毒的看着现在在大家这情形,不知所措的竟然开始装自己晕倒,这些人也是玩心计的一把好手啊。
沈桃回头望了一眼,身子却往后不稳的退了两步,那名唤宣儿的妹子忍着不适急忙过来扶着他,关切的看着自家小王爷大人,回过头看着我,眼神却恨不得杀了我,咬着牙朝我说道:“呵,没想到啊,四夫人你好能耐。”
“我从来都不是那个劳什子四夫人。”
我悄悄打了个胜利的响指,按现在人情形来看,没食用我那续花糕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可掉以轻心,虽然他们中毒了,现在应该对我还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但是想起上次这个叫宣儿的妹子亲切的建议沈桃将我送去妓院,我就觉得她能耐还是不容小觑的,悉悉索索慢慢往后退了三四米远,我恼人地抠抠头,心想,这次要是被他们再抓到我就真的要去莺歌苑当头牌姑娘倒夜香的小丫鬟了。
“那糕点不是一般的点心,虽然看起来和普通的没什么区别,但是加了两种普通的香料一混合却能这糕点使在空气中慢慢消融,食之效果更甚,配合这一特性我加了院子里墙角边上的小杶草,看起来不起眼却是致人昏迷的良药啊……”
我顿了顿,“言下之意就是说小王爷你别瞧不起不起眼的人,蝼蚁尚可偷生,何况是人,不要随便去惹王爷你自以为是没有见过的蠢兔子,兔子傻,但是不会一次失误不会次次都失误,总会被咬伤一两口的,兔子贱命一条,拼死不过两败俱伤。”
“你!”沈桃那厮,开始不禁药力半跪倒在红毯上。
宣儿已半跪着扶着他,支撑着大部分,她怒视着我“解药呢?!”
“这……”我吞了一口口水,光闻了这气息的人这症状五个时辰变可自行消除,吃了这糕点的就要十二个时辰了。
要想快速解毒,那……大堂上大红喜字下的供桌上摆放着三盘果品中那正中央的那盘填果下总会埋上一个青果,以示夫妻长青万年的意思。
解药便是那未成熟的青果……
头上袭来一阵痛,已知快要来不及,我看一眼侧坐在一旁的青岚,好似没事儿,也是,同门师兄不知见过多少次这把戏了,更何况是他。
三下五除二扯掉外袍上烦人的红绸带,撩起裙子便朝供桌跑去,这简直是在和毒神赛跑嘛。刚要触到那果子,左肘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一转头,果然是那青岚,仍然是面不改色,沉静如山下的万年赤水清塘。
真是好时候……我心里疙瘩一下,他果然知道那果子是解药。
他缓缓开口,“长歌,我有一万种想见你的理由,现在却少了一种能见你的身份。”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这句话,我在那仙侠传说的二百八十六章第一回里说过。”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苦笑一下“四王爷这是认错人了吧?什么长歌?我市井小民未曾见过皇爷您,而且我也并不唤这个名字。”
青岚微微一笑,“是么?”
我心下一横,生气道:“四王爷舍不得这果子就罢了!”
我一甩手,看四下宾客和家丁丫鬟都倒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气涌上心来,反向朝着大门的方向冲出安庆王爷府。
“长歌!”我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喊。
“要尽快解毒……”是我现下心里唯一一想。
好在行礼的大堂是那府中最靠近大门处的一个外堂,不然我的药量也绝对不够整个王府的家丁。
但是门口的侍卫还在,药的效力还不足以传到这么远,趁守卫不注意一把打开门,朝着门外慌慌张张的大叫着。
“救命啊,王爷遇刺了!快抓刺客啊!”
也不知那些侍卫来得及反应不,能跑一步是一步。然而事实证明,这些侍卫很忠诚老实外加没有脑子。
刚跑出来,跑过王爷府门外围河上的矮桥,迎面一辆马车极快驶来,镶金显贵,绫罗飘扬,白马神骏却为拉车而使,四骑并驾,将前道都堵得严严实实,驾车的那奉七旁明芝披着风帽斗篷,小脸冻得通红,看见我忙忙唤奉七拉了马停下。急忙回过头去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只见沈丛宣身披白色大麾急急忙忙从马车上跳下,明泰紧随其后。
沈大爷跑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的手,看着我一身红装皱着眉头。随行的明芝看着我苍白的这个样子扯着手帕哭得一塌糊涂。
“阿四,你还好么?”声音清脆,遥遥的穿了老远。
我耷拉下头,看样子力气已经快没了。
缓了口气,“我么?”指了指自己,扯过他的手,指着他自己,这人才是罪魁祸首。
我拿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道:“好……你个头!”
抬眼看去。沈丛宣已经脸如寒冰,狠狠地盯着我身上的红嫁衣。我拢了拢身上的嫁衣,刚才三下五除二出去了那复杂的外衣来便于奔跑,现在我这才实打实的感到南魏冬日的冷。沈丛宣长得其实有点高,说好听了算是饱有安全感的魁梧,他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微微颤抖。垂下的手禁不住攥的紧了些。
“谁让你不听容华的安排自作主张!”
“你这是在责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