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眼前这位医生,在没有其他人对她说过这些话了。
有长辈父母教导的孩子们真幸福,他们总能得到来自长辈的生活经验,而这些,是年轻一代根本不知道的。
不知不觉,医生就说多了,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说:“老了老了,我这一看到小姑娘,就会当成家里那个小姑娘对待。别觉得烦呀,我就怕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被人骗了。但是又怕吓坏了你,以后交不到男朋友怎么办?”
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但是没办法啊,职业病啊,就是见不得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被人骗了。
蓝缨说:“我没觉得烦,我很高兴有个人一直这样提醒我,告诉我很多我不知道的道理,告诉我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告诉我怎么和别人相处,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顾医生,我真高兴我身边没有家长,却有个家长一样的人物存在。”
本来医生真是觉得自己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知道蓝缨是个需要关心的孩子,也知道自己对这孩子是担心,但是听到这个三年前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今却成长为一个懂事大方的大姑娘了,还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不枉自己对她一直那么关注,心里那是真感动。
他说:“长大了!好!”
竟然想不出别的话来。
“对了,以后离你那个教官远一点,别跟他走的太近,不是个好东西。”医生说:“你现在走出来了,这是你成功的第一步,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好机会出现在你面前,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有什么事,只要你觉得心里难受了,想哭了,找不到突破口了,你就来找我,反正,我一直都在。”
蓝缨点头:“是,医生。”
“哦,对了,我女儿啊,今年的考的也不错,”医生岔开话题,说:“听她的意思,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下可好了,说不定真成校友了。”
蓝缨点头:“是,我记得,医生的女儿叫安琥珀。”
医生笑着说对,“就是这个名字。”
从心理中心离开,蓝缨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放肆的享受着周围的一切。
阳光、人群、高楼,以及耳边吵杂的声音,像是这一切都是第一次解除似得。
她闭着眼,尽情的享受着眼前的一切,呼吸似乎都变的更加通畅。
她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的人绷着脸,有的人微笑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络络不绝的从身边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即便脸上没有笑容,眼中也染上了暖意。
真好,这样活着真好。
她走过街道,穿过斑马线,跨过天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晚上她才回到公寓楼。
楼里另外两个女孩正在炒菜,刚入住的时候三人说好,为了节约平常的生活费,她们把发下来的生活费用来购买食材自己动手,不用去外面买着吃,可以省下很多钱用来其他开支。
这样的生活方式她们每个人都适应,三个人在一起,似乎很少有因为谁谁不做事才产生矛盾。
因为自觉的人凑到一起,人人都自觉,如果有人没来,那一定是因为有其他的事耽误了。
身边或许有恶人,但是不以恶意揣测人心是她们共有的原则。
蓝缨挽起袖子,蹲下来直接和另外一个女孩一起摘豆角。
三个人的晚餐,简单又充实。
吃饭的时候,一个女孩说:“我做梦都想在这样一天,好在,终于视线了这个愿望。”
晚上主厨的女孩说:“我们是幸存者。很难想象那些还没出来的女孩子还会有怎样的人生……”
蓝缨和另一个女孩一起顿了下,另一个女孩说:“出来之前,听说有个小孩子自杀了……”
蓝缨的手哆嗦了一下,那个女孩继续说:“真可惜,听说都训练了八年,都快要成功了,再过几年,他成年了,说不定就出来了,特别努力的一个人……我以前训练的时候还见过他……”
“我也见过,很惨的一个孩子。姐姐被人欺负了,放出去了,还在外面等他呢,结果……”脸上一片凄然,“他怎么就不坚持下去呢?”
蓝缨说:“不在了。”
两人一愣,“什么?”
蓝缨头也没抬的说了句:“他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气氛一下变的愈发凝重。
原来也不在了。
蓝缨慢慢的吃着食物,半响,她问:“知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两人一起摇头,“已经离开的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知道吗?”她问。
其中一个抬头看了她一眼,说:“男孩子叫时钟,她姐姐当时叫时瑶。”
“你认识?”女孩问她。
蓝缨摇摇头:“不认识。”
一个在外面死去的人,应该是有墓碑的,她只是想去道个歉,如果不是她把那个孩子拉进了漩涡,或许他还是个活生生努力又积极的孩子,可偏偏是另外一个结局。
之后三人都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七月底的时候,蓝缨收到了机构打到住宿处的电话,说她的班主任给她原本的住所打电话,蓝缨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是最早下来的一批。
蓝缨伸手捂住脸,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