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缨手里还捧着热汤碗,小心的喝着,她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只要不让她动,怎么样都行。
她喝完了手碗里的汤,傅清离说:“脚下,拧开盖子,里面还有。”
蓝缨低头,果然看到下面有个保温桶。
车的速度很慢,雪地前行要小心,蓝缨在后面往碗里倒汤也没多大影响,她连着喝了两碗热汤,终于觉得身体回了过来,原本强烈的饥饿感也不再得到了舒缓。
傅清离问:“过程顺利吗?”
她回答:“是,教官。”
傅清离笑了下,说:“我真是不想听到你这木偶似得的回答。”
蓝缨抿唇不说话,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回答的,不是她一个人是木偶,再者,她也不觉得有需要和傅清离沟通的地方。
他作为教官的任务完成了,她作为学员的任务也完成了。
蓝缨在冲出大门的时候如释重负,她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的未来就值得期待下去了。
车在医院停了下来,疲惫让她起身的时候都有些吃力,傅清离下车,拉开车门,对她伸手:“把手给我!”
蓝缨看了他的手一眼,没伸手,而是用尽了力气伸手把另一边的门打开,打算从另一边门下车。
傅清离看了她一眼,把手缩了回来,伸手关门,到了另一边,蓝缨正打算把自己的湿袜子重新穿上,傅清离直接过来,什么话没有,直接伸手,一把把她从车上公主抱了下来,抬脚把车门踹死,嘴里说了句:“稍后会有人给你送衣服和鞋袜,先把身上的伤清理了再说。”
肉眼看得到的伤痕到处都是,就连她漂亮的脸蛋上都有划痕。
接待她的是半白,她推了轮椅过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垂眸看着傅清离,“教官,请在此稍等。”
傅清离站在她面前,她没有抬头看一眼。
当初,就是傅清离把她送给桑弓的。
如果问半白对傅清离什么心情,那必然是一个入骨的恨字。
如果说紫纱的放弃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么半白的放弃完全是在威逼之下。
她害怕,怕教官,怕这里所有的一切,稍稍一点的语言就让她被恐惧战胜,最终沦为现在的结果,失去了像蓝缨一样选择自由的机会。
半白推着蓝缨,一步一步的从傅清离的视线里消失。
傅清离站在原地,二十分钟后,紫纱提着袋子出现在门口,“教官,七号的衣服和鞋袜。”
她送到傅清离面前,扭头扫视了眼大厅,问:“七号呢?”
傅清离回答:“去检查伤口,很快会出来。”
他伸手要接袋子,紫纱对他一笑,回答:“教官,我送给她吧。我是女人,比教官方便一些。”
傅清离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他点头:“好。”
紫纱抬脚沿着走廊走了两步,又回头,深深看了傅清离一眼,忽然又回头看着他,问:“教官,七号通过测试了吗?”
傅清离回答:“当然。”
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不知的自傲,当然通过了。
紫纱勾起唇角,一脸的羡慕:“真好,从此以后,她跟我们就不一样了。”她说:“真羡慕啊!”
说完,她提着袋子,抬脚沿着医院的走廊离开。
傅清离看着紫纱的背影,慢慢的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大厅正中央的钟表。
大厅旁边有一排供人休息的长椅,傅清离坐在最外侧的位置,抱着胳膊看了眼时间,闭目养神。
梦并不太好,傅清离瞬间被惊醒,他本能的抬头看向时间,赫然发现已经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蓝缨还没出来。
傅清离坐在原地,后背一阵发凉,他微微眯眼:“桑弓!”
—
半白推着蓝缨,蓝缨不由自主的打着瞌睡,她知道自己太困了,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机会,半夜的大雪让她神经高度紧张,她怕自己在某个地方睡着之后,被冻死在半夜而不自知,所以她不敢睡。
如今到了温暖的地方,她开始昏昏欲睡。
半白开口:“你不用硬撑,想睡就谁一会,等你睡醒了,事情也完成了。”
蓝缨没有回答,她的眼睛在不住的打架,但是她还是不能睡。一点都不能。她也不会允许自己睡着,特别是在这种遍地都是奇怪物种的地方。
轮椅朝前推去,蓝缨不住的摇头,强烈的困意一阵一阵的让她不住的闭眼又睁眼,她在用最后的意识和困意作斗争。
半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七号,你想睡就睡。你一天没合眼吧?谁吧。”
蓝缨依旧没有开口,她坐在轮椅上,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到了极限,她睁不开眼,她知道自己一旦闭上眼之后,就会睡到天荒地老。
半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都说不用硬撑了,这是在医院……”
蓝缨终于应了一声:“嗯……”
她缓缓的闭上眼,那一瞬,她似乎觉得时光瞬间倒转,回流到了她七岁的时候。
梦境那么真实,就像往昔在重演。
嘈杂的人声,院长妈妈的吼声那么大,每一次听到她都不由自主打哆嗦。
她被孩子们挤到了最后,等她有机会上前的时候,食物已经没了,还有几个小孩正用手捏着食桶边缘的残渣在吃。
她被恐惧和饥饿支配,她像是一个世界遗忘的尘埃,没有人看到她,没有关注她,没有人在意她……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永远都不会有人在意她。
或许有一天,她会因为饥饿死亡。
耳边的有人在说话,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她闭着眼,听不清,她那么困。
可惜不是睡觉的时候,她想要睁开眼,却发现怎么都睁不开。
身上太温暖,周围的一切都太温暖,她舍不得离开这种温暖的感觉,像阳光洒在身上,像壁炉的火焰温暖了她的全身。
轮椅在地面快速的滚动,发出摩擦的声音。
真好,她终于可以自己走出这个地方了,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了。
真好!
她终于不用被教官和任何一个人支配了。
她拧着眉,对于自己的现状有点纳闷,她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怎么样都睁不开。
恍惚中,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悬空,就像是被人抱着走路一样。
她的鼻腔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气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气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种气息让她很不舒服。
她动了下身体,却撼动不了抱住他的那个人。
她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她的手被裹在棉衣里,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她腿上的伤口,她觉得自己正在遭受梦魇,几乎没有犹豫,她狠狠的伸出手指,掐进了腿上的伤口里。
疼痛让她瞬间清晰,她觉得自己的眼皮似乎有千金重,重的她抬不起来,可那个疼痛的刺激却在刺激之下,让她终于掀开了眼皮的缝隙。
白色的医院楼房出现在视野里,却距离她越来越远,她被一个人抱在怀中,距离医院越来越远。
抱着她的人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她靠在他肩膀上的脸似乎垫在石头上。
蓝缨猛的睁大了眼,她印象中,桑弓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