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这几天把那天发生的事情来来回回过了无数遍的筛子,听着宜妃的话,正触动了康熙的心事。他放缓了语气,一副和宜妃话家常的样子:“你是个爽利人,有话只管说。朕真是上了年纪了,好些事情都没精力了。也就是你和徽之能和朕说这些话。难道是谁在宫里做耗不成?”
“其实也不是谁,就是儿子大了,做额娘的总要为儿子操心。我这样没眼光的,也只能想着给小五他们三个弄点体己东西,等着选秀的时候看着谁家的孩子好,想着给自己的儿子弄到身边服侍去。可是有人却是,那个什么,对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咬群骡子一样,引风吹火,借刀杀人,无风起浪。我粗枝大叶也不管事,只要不搞到我头上,我也不乐得省心。至少徽之不一样,她还要顾全上□□面规矩,还要应付那些。能不累吗?皇上要是叫我说具体事情呢,都是些小事情,说出来外人看着也没什么。可是谁也不是疯子,傻子,在宫里明目张胆的何人撕扯。还不都是绵里藏针,时不时地给人点恶心。”宜妃看起来什么都没说,可是什么都说了,该叫康熙听的,康熙也都听进去了。
徽之的卧室里面,康熙蹑手蹑脚的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宜妃进去观望情势。见着宜妃抿嘴一笑,对着他做个手势,康熙长长的松口气,踮着脚进来。徽之正躺在床上安稳睡着,一头青丝披散在枕头上。康熙眯着眼仔细的端详着徽之的气色,大概是红的幔帐,连着徽之的脸上也被映衬的有些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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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情景又浮现在康熙眼前,徽之气息奄奄的醒过来,一看见康熙就下意识的瑟缩下,她挣扎要起来,康熙忙着伸手扶着她:“不要动,你有了身孕为什么不告诉朕!”
康熙的话没完,徽之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了康熙的手上:“皇上,皇上有什么不满的只管责罚臣妾,不要再为难胤禩了。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徽之说着忽然呼吸困难起来,抓着心口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好了,朕也不是非要胤禩如何。他竟然当着那些人要离开京城。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遣散了家人到乡下种地去了!连着爵位也不要!还说不得他了。朕难道要巴巴的到他跟前,和他认错不成!你只管安心歇着,不要多想。”康熙只有对着徽之才会露出来自己真实的感情。虽然佟国维不好,但是胤禩就不知道为尊者讳吗?当着那么的多的儿子和大臣,还要什么隐居起来。以后那些儿子岂不要一个个的有样学样。有点不高兴的就闹着离家出走!那还了得!
“皇上,胤禩不懂事,还请皇上别和他计较。我这个做额娘的一直都知道胤禩心里想什么。可是形势如此,我和儿子也不过是大浪之中的一叶小浮萍,我们母子心里的苦楚谁能知道?也不过是我们彼此明白罢了。皇上只觉得胤禩从小听话,学东西认真,长大了办差都是不怕苦不怕累,没一点皇子的架子。可是,皇上怎么不想想,胤禩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世界上没有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懂事,听话,喜欢读书,不喜欢玩,不喜欢享受的。人的本性莫过于此。胤禩压抑天性,皇上就觉得奇怪吗?他憋着一口气,与其说想给我正名还不如说是想补偿他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别人出去大家都是羡慕的眼光看着,说这是天之骄子,皇上的皇子!可是胤禩呢,看起来和对别的皇子没两样,但是身后无数的人议论。他是辛者库奴婢的儿子!”徽之越说气息越艰难,康熙默默地听着徽之的话,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的确,世界上没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完全按着大人的希望那样长得。就连着太子小时候也是玩心很重,再想想自己小时候还不一样。若不是后来先帝忽然驾崩,自己一夜之间成了皇帝。朝廷风雨飘摇,自己还是懵懵懂懂的,直到一天太皇太后对他当头棒喝,他才明白,无忧无虑的童年和他在没关系!
被逼着改变的滋味,康熙比谁都明白。自己却一直认为是胤禩懂事,早熟,到后来在某个时刻,甚至冒出胤禩是在邀买人心,扩充实力的想法。徽之的眼泪慢慢的把康熙的理智找回来。
“罢了,知道他委屈,叫他自己先冷静几天。等着胤禩想明白了,朕还是和以前那样对他。你有了身孕是件喜事,你不要再抓着过去不放了,还是好好地休养身体。刚才太医说——你这个年纪,加上以前身子底子单薄,朕想,不如这个孩子先放弃,等着休养好了,你想生多少,朕都陪着你!”康熙接过来逸云递上来的药,端到了徽之面前。
徽之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缩在床脚紧紧地捂着肚子,一脸惊恐:“为什么,我只剩下了这个孩子了,你为什么要夺走他!”眼看着徽之处在崩溃的边缘,康熙也不好再逼她。宜妃和太后听见里面的声音忙着进来,宜妃拉开了康熙:“皇上,你可知道徽之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外面那些大臣被人鼓动着上书举荐八阿哥做太子。那么大的阵仗她哪能不知道,哪能不明白是人家在害自己的儿子。一个做额娘的看着别人伤害自己的儿子,却什么也不能做,心都要碎成片了。与其说贵妃是身子虚弱,还不如说是被别人逼出来的心病。胤禩这一走,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什么时候能再见。眼看着开年七公主下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在这宫里!皇上,你这会逼着她打了孩子,就是拿走了她最后活下去的希望。”
康熙无奈的叹息一声,对着太医说:“你要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贵妃和她的孩子,朕不听你的那些医书,只要良贵妃母子平安。若是你能办好,朕自然保你三代为官,若是——你自己掂量着!”最后那几句话,有钱钧之势,刘胜芳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地磕头下去:“喳,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刘胜芳拿出看家本事,给徽之调养了几天。果然徽之的起色好了些。至少她害喜的厉害,吃什么都吐。整个人没一点精神,只靠着一点稀粥维持着,最糟糕的是徽之变得特别敏感起来。她忽然就哭起来,听见点什么也会伤心,徽之一哭,害喜的症状就更严重。最叫康熙郁闷的是,徽之竟然是最怕见到他。看着徽之在自己跟前像个小兔子,哆哆嗦嗦,不住反胃的样子康熙更郁闷了。
这个时候太后出来发话了:“良贵妃是在风口浪尖上,宫里多少眼睛盯着她?皇帝,你虽然杖毙了那个传话的奴才。可是你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吗?”康熙忽然想起来,这个时候正是太子复立,宫里乱糟糟的时候。徽之看着太子复立,想着胤禩却在郊外,从百官严厉的红人成了谁也不敢靠近的灾星。
“是朕糊涂了,叫贵妃到畅春园休养。对了叫宜妃陪着她吧。”康熙一句话,徽之和宜妃就收拾了东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紫禁城那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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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之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修长的睫毛抖了几下,徽之悠悠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康熙那双期待的眼睛。她下意识的瑟缩下,忽然委屈的扁着嘴要哭。
“你哭什么——”康熙话犹未了,徽之却忽然捂着嘴干呕起来:“快出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