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漠小镇巴图天空的焰阳似火,即便夏日未至,这灼灼热意却像已浸透到地底千里,除了勉强开出的土石小道,小镇四处的土地皆是一片泥裂之象。
除了巴图,沙漠中还有很多小镇也是如此,但此时的情况却不是最差,若等到真正的夏日,那才是如入炼炉,空气燥热到汗水都能被蒸发殆尽,入眼皆是被气流模糊的景象,那炎热能生生地磨掉了人的意志。
所以除非是生长于斯的人,外人很少能长时间在此停留,而来来往往的除了行脚商,也没有别人。
故而此刻,见一男子从风沙中缓步而来,心感诧异的莫家少女便盯着他不动了。
粗布长衫,兜帽芒鞋,腰间别着水壶纸包,少女的神色越发惊异:如此简单的装束,怎么也不像从沙漠中行来的样子。
对比往日的行脚商,这名男子的装备未免太过简陋,而且怎么才一人……
正当少女这么想时,却见一阵风沙而过,但那名男子也没有停下步伐,反而,因为看见这临近的小镇人烟,他的步伐还加快起来——竟然丝毫没有被风沙所影响的样子。
男子速度很快,莫家少女却紧张起来:这种情况让她想起对方极有可能是忍者浪人之流,这些人大多手持利刃,轻视人命,莫家少女不免担心自己会不小心触怒对方,然而此时转身就跑,却也不行。
莫家少女心中忧心渐起,但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槽。
只见男子在她三步开外的地方便停下了,这人先是把头上的斗笠摘了,然后对她浅笑一下后,开始拍打身上的沙尘。
是个好说话的。
见此的莫家少女心里松口气,然后微微脸红。
身材高大,四肢修长,动作间有行武之气,看来之前的猜测无差,对方确实是个练家子,刚才因为斗笠的缘故,莫家少女没能看清这人,此刻近距离下才明白原是珠玉蒙尘!单单看他的动作,莫家娘子以为是个行武汉子,面相上有些巍峨之气也不奇,可异就异在,对方眉宇间虽有一缕刚正凌然之气,然而相貌上却清俊秀逸,两侧垂落的黑色发丝更是柔和了那份强硬,让人心生亲近之感,更别提这亲和与那刚强不矛盾,反而恰恰好地让人仿佛看见那裹着云雾的亘古青山,使人为之慨然而叹。
“小姐好。”正在莫家少女还在想自己莫不是见到风流人物时,被她标为人中龙凤的男子收拾好了自己,然后在莫家少女的注视下上前一步,于两步开外的距离躬身笑言:“在下姓叶名子沐,来自中陆,本欲往风都做些生意,却未料途中遇上龙卷风,不幸与大伙失散,还好身上带足粮水才未致大祸,如今幸寻得人家,不知此处为何,可否告知一二?”
说这话的自是叶子沐,他从漩涡一族的结界出来后便深处一片群山峻岭中,待他回头,却无论如何也找不见水户的村子,还好这些水户有叮嘱过,他才不至于失措,最后对着身后的群山拜了三下后便不再耽误地往西面走,不久就看见了茫茫大漠。
水户曾说过,在沙漠之中有不少小镇,若向着九点方向而走,不出三日,必能看见其中一个,这些小镇临近商道,商道东出中陆边陲,西进风国首城,无论叶子沐想去哪里,皆可往之。
按叶子沐原本的意思,沙漠不比中陆,要选择生活当然是山青水秀的地方,但他又听闻中陆先前经历一番大战,如今依旧存有纷争,恐受其战乱之苦便有些犹豫,何况经水户分析前阵他们出了内乱,军阀粮仓被毁,中陆为了尽快复原必会横征人丁,像他这样的,过去后多半要拉入队伍里听从调遣。
叶子沐自然不愿。
而反观沙漠,虽然自然环境差了些,但据闻此处军阀于上次兵败垂成后归息一角,然有大漠为屏,*没有太大危险,而最为重要的一点,由于中陆戒严,大漠资源紧缺,需要有本事的行脚商进出交换。
行脚商行动自由还能打探消息,而如果能在沙漠和外面建立起一桩买卖,也就有了立锥之地,叶子沐想来想去,便决定走这条路。
水户虽然讶异他决定经商,细细思量后却觉得极好,叶子沐孤身一人,就算有些武力,如果冒然参与杀伐之事,只怕很快会亡于他人剑下,何况他还记忆全失,于他而言,安身立命是一件要事,寻找记忆却也是一番要事,而除了自己寻找,花钱买消息也是路子,更何况商人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
所以才有叶子沐如今对莫家女子的一番言语。
去风都做生意的商人?
莫家少女看这男子的举止,想起她小时候见过的风之国公卿行为也似这样有章有法,是个大商人?莫家少女这么想着,也就全然放下了心,她脸上露出几分雀跃之情,道:“这里是巴图,离风都有一个月的路程,你要前往那里吗?一个人可有些危险。”
这个少女箍着寻常人家的杏髻,声音犹如珠玉,利利落落地将话讲明,只是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有些放缓,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叶子沐如何不知这是何意,他微微一笑承情:“我并不识路,一人如何能到风都,不知小姐有何指教,还望教我。”
“这你可问对人了。”听到叶子沐这么说,少女拍掌,然后对他道:“前两日从风都来了几个忍者,如今正在镇子里的驿站歇脚,哥哥说他们明早就要回去了,如果和他们一起走,就方便许多。”
“这……”水户千叮万嘱,在根基未稳前不要随意参合到忍者的事情里,叶子沐略迟疑,“忍者?”
“你不用担心。”莫家少女却以为叶子沐是怀疑对方的信誉,当下保证,“他们都是黑沙的忍者,和风之国的关系可好了,你要去风都做生意,他们必不会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