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出嫁以来,侯府倒是难得平静了一阵子。
虽然这位侯府的三小姐在过去的这些年都像个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但是阖府上上下下从没有人将她遗忘,侯爷侯夫人日日忧心,下人们偷偷议论,就算那病榻之人什么也没有做,单单是她静静躺着,也能悄无声息的织出一张错综复杂的巨网,矛盾、恩怨、祸事、一切的风雨皆能与她有关。
到底是谁在秋千上动了手脚,到底是谁对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这像乌云一样的真相一直笼罩着侯府,随着玉珠醒来、出嫁,这朵疑云才总算散去。
“什么,她今日又回府了?”彼时,宋玉彤正用木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理自己乌黑发亮的长发,闻言手顿了顿,再想往下接着梳头,却觉得头发里好像打了结,一下子梳不开了。
她的头发向来保养得宜,很少有这种情况,她心里暗恨,果然是她。
她才是永恒的心结,只要她一回来,她的世界就永无宁日。
“玉彤,老爷传令下来,大家一起用午膳。”林姨娘看得出宋玉彤内心的急躁,接过她手中的梳子,继续她先前的动作,只是林姨娘要比宋玉彤有耐心一些。
宋玉彤任由林姨娘为她梳头,只是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镜子,嫣红的唇衬着白净的脸,面无表情,有如中邪的鬼魅。
“我不去。”宋玉彤绷着脸道。
“老爷已经下令了……”
“她怎么动不动就回府?就像个不散的阴魂,国公府不管的么?”宋玉彤冷笑一声,还没等林姨娘说话,好像自问自答似的,“也对,国公府都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事事依着她吧?娶过来一个傻媳妇,还偏偏当个宝。”
林姨娘按住玉彤肩膀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想想,姑爷从小身子骨就弱,就算有神医调理,身子底子在那摆着,他能活多少年?国公府对玉珠好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有玉珠这么一个傻子,祁二找得到媳妇?”
玉彤知道,林姨娘这话是在宽她的心,可是她并不觉得安慰。林姨娘没读过书,年纪大了,眼皮子还是那么浅,看问题的方式也和她完全不一样,在林姨娘眼里,这祁瑜只是个要死的富家公子,而玉彤可是真真见过祁瑜的,那气度在男子中可谓是数一数二,哪里是会让人唯恐不及的病秧子。
“我听说最近国师……”
林姨娘还没说完,宋玉彤猛的回头看她一眼,露出不悦的神情,“你又打听我的事?”
眼前这明艳的少女虽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林姨娘却打心眼里怕自己这女儿,女儿一瞪眼一发脾气,她就舌头打结,连话都不会说了。
“王氏盯着我也就罢了,就连你也盯着我?”
这话让林姨娘不舒坦,她和王氏能一样么,一个是嫡母,一个是亲娘,一个是盼她不好,一个是望她前程似锦,这能一样么?
但林姨娘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
气氛无比的尴尬,还是玉德进来打破了这僵局。
少年中等身材,体型还有点发胖,一脚踏进门,他就发现了这屋里气氛不对,所以下意识的又把腿缩了回去。
“回来!”宋玉彤已经看见玉德了,只见他这弟弟还是一副怯怯的书呆子傻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玉德最听宋玉彤的话,只好蔫头巴脑走进了屋。
宋玉彤见他穿了一身新衣裳,有点不高兴,等到玉德说了来意,印证了她的猜想,她就更不高兴了。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宋玉珠回来,你高兴什么?”
玉德垂下头,静静等着玉彤训话,但玉彤什么也不想说了,只觉得无尽的悲哀,她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她明明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的,可是只要宋玉珠出现,她就必须把众人的青睐和宠爱双手奉还,就像那些东西从来不属于她一样。
连自己的弟弟,心也不是向着自己的。
那她算什么呢。
心里这么想,但宋玉彤还是盛装打扮去了花厅,宋玉珠正和宋辉说着什么,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见到自己来了,宋玉珠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宋玉彤心里有些慰藉了。
但下一刻,宋玉珠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万分诚恳的夸赞她,“二姐姐,你真好看啊。”
宋玉彤一看她那由衷的表情,就觉得特别的讽刺。
宴席摆了两桌,王氏所出的子女自然和宋辉一桌,林姨娘灰溜溜地则是去了邻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