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泗江闻言,心中忽地轻松起来,这就是董元公,无论什么事在他面前都变得举重若轻,白泗江复又追问道:“不知大哥有几成把握说服土司首领们?”
“聒噪!若非十拿九稳,我怎会揽下这活,万一办砸了,岂不让你们看我笑话!”
“要是那样,我倒是希望这辈子都别见到那样的笑话。”白泗江忽又道:“苍山聚义时日渐近,许多赶来的武林同道已在百斗坪聚集,王家妹子辟出一大块地方供他们休息之用,其中有些是你的老相识,大哥可有兴趣见上一见?”
“等忙完这些火烧眉毛的事再说吧,现在见他们,也没心情与他们喝茶品酒。”
“也好!”说话间,两人身形融入林中,很快便瞧不见了。
南怀远坐在城楼上,怅然若失。他感觉着夜晚的凉风,心里很不是滋味。城墙上高悬着一轮皎如明镜的明月,仿佛伸手就能摘下,可真的伸手,却怎么也无法触及。他心中一阵恼,抄起身边的酒坛‘咕嘟’、‘咕嘟’的大口喝了起来。他将酒坛狠狠的掷了出去,不多时,城楼下传来酒坛落地的脆响声。南怀远直了直身子,满脸疲惫之色。望着近在咫尺的明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南怀远终于鼓起了勇气,打算告诉苏绣娘自己的心思,刚走到苏绣娘的营房边,就听到了苏氏姐妹的一段谈话,这些话,犹如千万根钢针,深深刺痛了南怀远的心。
“你可想清楚了,当真打定了主意要嫁给纪公子?”说话的是苏婉然。接着,就听见苏绣娘的话语。“姐姐,他的眼睛虽然不好使,可心里比谁都亮敞。他对我好我知道;而我对他好他也知道。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意,我……我自然……是要跟他的!”苏婉然道:“小妹,纪公子的人品才学都没得说。我本意是怕他眼睛不好,累你受苦。你们若是两情相悦,姐姐也不会阻拦。”苏绣娘听到这,心中感激,低低的唤了声:“姐姐。”苏婉然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我那个冤家什么时候能向我表白心意啊!”
剩下的话语,南怀远已是听不清了,他的脑袋在瞬间就变得迷糊。心里如翻倒的五味瓶。他没想到,苏绣娘心中已经另有所属。南怀远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营房;又是如何走出百斗坪的。神情恍惚之间,鬼使神差的走进了一家酒肆,胡乱的买了几坛子酒。出门的时候,被门槛撞中了脚踝,一股疼痛感自下而上,可是怎么都不及心里的伤痛。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城楼处,见满天星辰都无法见到,只有孤月当空,心中道:“原来月亮和我一样孤单。”心中竟生同病相怜之感,在城楼上大喇喇的坐下,拍开泥封,举杯邀明月:“月亮啊月亮,咱们两个都是孤独之人,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不多会,南怀远已将几坛子酒饮尽,今日他心情极差,酒意一下子涌到了脑袋上,他觉得脚下虚浮,倒头就在城垛里大睡。他只盼一觉睡下,永远都不要醒,那样就再也没有烦心事了。可是,在睡梦中,他梦到的依然是苏绣娘美丽的脸庞、甜甜的笑容、婀娜的身姿。他高声叫道:“别走。”就这一叫,南怀远豁然转醒。他以手支头,一时间心绪难平。忽然头顶有‘噼啪’声响起,黄豆大的雨点已经打在头上,一时间电闪雷鸣,风声大作。他心中默默说到:“也不知老天爷是可怜我还是捉弄我,竟下起了这么一场大雨。”
雨在顷刻间下的大了,雨水‘哗啦啦’的倾倒下来,如天河决堤,一泄而下。南怀远的身上被雨水浇透,头发上也在涔涔地往下滴水,活像个落汤鸡。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挺直了身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他甚至连自己要去哪都不知道,他只想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这样他就没有精力去想苏绣娘了。
忽然,南怀远见到一个身影由远而近朝城楼奔来,那人戴着斗笠,加上暴雨倾泻,南怀远的视线模糊,对来人的长相也没法看清。但那人背着的镔铁棍,却明确的告诉了南怀远来人是谁。南怀远心中疑惑不解:“马赤怒怎么会在这?”大惊之下,酒意竟减去了几分。
马赤怒已奔至城楼,脚下一踏一点,展开壁虎游墙的功夫跃上城楼。他一上城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华服少年,少年在几尺之外凝神戒备,马赤怒轻蔑地笑了笑,随即大喝道:“臭小子,你是来找死的吗?大爷今日没空招呼你,还不滚开。”
南怀远罔若未闻,心中忖道:“如我死在这恶贼棍下,不知苏姑娘会不会为我掉几滴眼泪呢?”他叹了一口气,心中又道:“或许会吧,可过了一段时间她就会把我忘了。”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幅纪深谋笑吟吟的挽着苏绣娘的手的画面,看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样,南怀远心中一痛,面露痛苦之色。
马赤怒见南怀远神情冷漠,转而又现出痛苦之色,心中疑道:“这小子搞什么古怪,莫非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军。”想到这,马赤怒突然想到董元公,心里一阵后怕,见南怀远并不退让,知道当下只得用强。他伸手解下背后铁棍,蓄势待发。
南怀远对眼前情形丝毫未觉,心道:“苏姑娘不喜欢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今日拼了这条性命,让自己早点解脱吧。”他强自振作精神,气分两仪,劲运刚柔,足下太极起,四象生,气贯全身,已然攻了上去。马赤怒手中镔铁棍横握抖起,足下步法如踏峰峦,身子一动,紧紧地逼了上来。这下以缓出击,着实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妙招。南怀远双掌聚气,左掌向前推出,竟丝毫不惧镔铁棍的劲力,在镔铁棍上拍了一掌。马赤怒叫声‘好’,棍影横动,第二棍在瞬间就攻了过来,南怀远不急不躁,左掌一缩,右掌一吐,大喝一声,稳稳当当的又在棍上拍了一掌,当下足下不点地,身形直冲天际,复又落下,这一招形如老鹰扑兔,势如千钧压顶,竟以攻代守,双掌齐齐推出。马赤怒心道:“好小子,竟然有这般能耐。”当下横棍在胸,使了招‘双龙回山’,以硬碰硬,接下南怀远这一掌。只听见‘砰’的一声,双掌和铁棍交接,顿时气劲狂飙怒卷,南怀远只感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推,他脚下无处着力,身形向后飘了一箭之地,才落地站定,他还想抢上,真气运行胸口一阵气闷,运转了一个周天才恢复正常。他举目望去,发现马赤怒神色如常,一双环眼,犹如狮子狩猎一般,冷冷地盯着他。南怀远叹了一口气,心道糟糕,没想到三招一过,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