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门,云山便就停在了原地,满脸好奇地四处打量了起来。却不过一弹指顷,其目中微现的兴奋之意,立时便又散了去。
此处并没有什么花哨新奇的东西。
正中央的地上,唯有一个枯草蒲团,孤零零地摆着那儿。而四面的墙壁之上,则是镶嵌着四颗莹莹生辉的夜明珠,将此室照得亮如白昼。除此之外,则是门口的角落里,伫立着一个刻时足有十日之久的沙漏,从石门打开的那一刻,其中的白沙,便已然开始了渗漏,窸窸窣窣地流坠个不停。
至于这个练功房的主体,则完全是由一块块的青石巨板,相互架接构造而成的,形似龟甲,而状若鱼鳞。这种青石,并非是西山群院里,那种与凡间无异的普通建材,而是一种较为常见的灵材,名唤“藏青石”,其坚硬之况,远胜百炼精钢,并且有着殊为不弱的隔音绝灵之力,可与法阵的禁断之能相互叠加。
目光一扫,一瞬的思虑,他便微微蹲下了身子。
“唰”的一声!
右腕一探,青揕就被他从靴中猛地抽了出来,旋即法力一动,青光一闪,此器便暴涨为了一柄寒光耀耀的三尺青锋,而后便见得他右臂一挥,这柄青剑,便朝着右侧的青石墙壁,狠狠地砍了下去。
伴着那一阵短促疾烈的风声,竟立马便有一连串的赤白火花,急急地闪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更有一阵酸厉刺耳的金石交击之音。
就像是铜钥匙,正在瓷器上摩擦和切割一般,躁得让人心生烦闷,恶心难遏。
感受着虎口的反震与酥麻,皱着眉头,续又舞了几个剑式,略微活动了一下右腕,他这才散去了法力,将青揕复又放入了靴中。
这堵藏青石壁上,经此一击,赫然是只有一条隐约的白痕,歪歪扭扭,宛有蚯蚓拱土而过。
青揕在手,法力满溢的全力一斩,在这藏青石筑成的墙壁之上,居然只能造成这种程度的伤损!
几乎连刻痕都算不上,也只有“画痕”二字,才恰可描绘其轻微之貌。
——浮于表面,纸不陷。
“传闻之中,筑基初期的护身罡气,大约是有藏青石三分之一的硬度。”
“以我现在的修为,估计只能略微破开些许,之后便将再难寸进了。”
“如此程度,根本伤不得其分毫。”
“只是,普通练气初期的肉身力量,即便是有法力灌注,也应该还要比我弱上个四五分。若是同用法力,则差距应有八成左右。”
“而练气之境,三个小境界的法力差异,大概是一境三成。就是不知,这《鉴天无相归元玄功》,又能达到多少?”
语顿如风止,复又凝思良久,他才缓缓地摇起了头,轻声喃喃道:“还是不够啊,即便是剔除了法器灵符,要败他,也至少得练气中期才行。”
蓦地一声嘘叹,他便就展平了愁蹙的青眉。
随即,收束好了心神之后,轻轻数步,他便盘坐到了那枯草蒲团之上,徐徐地吐纳了起来。
待得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心中的杂念确已被拭了去,他才按那本书上所说的,行起了气,运起了元,开始激发起了异转瞳。
第一圈……
第二圈……
直至第三圈,除了眼部渐有发热之感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异状了。
但是自从第四圈开始,他的双眼与那镜虚二镜,却就突然产生了一种玄奇微妙的振动。
同前同后,亦步亦趋,随其圈数增多,这频率竟还逐渐地大了起来,恍如山崩地裂之前,那些蹦舞的石砺泥沙一般,似在昭示着某种特殊的讯息,只是他,却对此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种情形,与那本书上记载的,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他不知其究理,此时更无穷源竟委的本事,但他却知此况,必是因那镜虚二镜而起。可是若要开启异转瞳,凭他这空白如纸的经验阅历,却又显然是无规避之力。如此一来,却也只好是听之任之,随其自然了。
所以——
压着内心的疑惑与担忧,一圈又一圈地调元驱灵,按部就班,行如往昔。
这般施为,直至第十圈,那种震颤抖动的频率,赫然是在其渐浓渐郁的不安之中,渐渐积聚到了极致,而后瞬息,竟忽然就止了一下,好似那龙首峰上,覆盖了千百年的白雪素冰,突然滞了一下。
然后,复又抖了一下!
于是此处,便有了一场惊天震地的皓雪山崩,携着煌煌之威而下,声如连雷,势如激湍,似欲覆灭所遇的一切。
俯仰之间,他体内的元流,便翕忽暴动了起来!
然他,却无能阻之,只因这场雪崩的所生之处,正是他的脑海!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整个头颅都要炸裂了一般,剥皮剐肉亦难比拟此苦,尤其是双眼与眉心,更是宛有针锥在刺,烈火在焚,痛得他泪如泉涌,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