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次日一早,早膳后,史鼏将湘云叫进了内书房。
湘云目光坦诚地看向史鼏,一上来问道:“父亲,那位哥哥可无事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只觉得事关重大,只怕和保龄侯府和他们这个小家紧密相连,怎能放下心。所以才直接开口询问。
史鼏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过于早慧的嫡长女,叹口气:“云儿可是在好奇,那个人的身份为何?”
湘云咬咬嘴唇,还是点了点头。
史鼏蹲下身,眼神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女儿,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云儿,答应父亲,无论你听得懂与否,一会儿父亲所说的所有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许向别人透露,可以吗?”
湘云用力地点点头:“不会说的,对谁也不会说。”
史鼏想了想用湘云能听懂的方式说道:“除去被圈禁的大皇子,圣上还有四位皇子。以皇贵妃萧氏所生二皇子和贵妃袁氏所生的四皇子外家势力最为雄厚。萧氏一族本就是世家大族,族长萧潜任职保和殿大学士,好友故交遍天下,门下弟子无数,在朝堂上形成一股很大的力量。袁氏虽表面上看上去不如萧氏那般显赫,但是底子并不薄,袁真掌管户部,族中子弟有文有武,皆在朝中担任重要职位,势力也不容小觑。”史鼏叹了口气,明明是看向湘云的眼神却好似透过湘云看向遥远的某处:“云儿只怕还不知道吧?你有一位庶出的姑奶奶,云儿恐怕不曾见过,她嫁与梅家,算起来却是宫里那位梅嫔的嫡亲嫂嫂。”
前任保龄侯膝下空虚,只有一子两女,各个都视若珍宝。大女儿嫁与贾家,本来给小女儿也找一门好亲事,只可惜元宵赏灯之时却与刚刚考上举人的丈夫一见钟情。梅家仅仅是书香门第,前任保龄侯如何肯应,只是耗不住小女儿的哭诉哀求,再加上前任保龄侯夫人从中挑拨,虽然得偿所愿,但却被气狠了的前任保龄侯告诫说日后不可与娘家联系。当然,这些纠葛,史鼏也不愿和湘云说。
湘云垂下头,拼命不让自己流露出心中的震惊,史家搅入夺嫡之争。若是或者自可以保三代荣华,可若是失败了呢?湘云却不敢再想。
史鼏依旧蹲着身子,揉了揉自家小女儿肉嘟嘟的脸颊,若是不参与夺嫡之争,一味的做直臣纯臣,将来哪一位上位史家都会艰难很多,只有个空头爵位,实缺好缺怕是轮不上了。为了子孙后代父亲和他才做下了这个决定,不单单是多方对比,而且圣上年龄渐大,猜疑之心渐起,连一向宠溺的嫡长子都被圈禁,其他的人恐怕更是不吝啬。蹦跶的越早死得也就越快。而且圣上并不昏庸,知道萧袁两家如今可以扶持皇子,将来也必然会霸着他。
所以在姑父派人暗中联络之时,对方顺便跟史家交了底,史家才算应下此事。
“昨儿被刺杀的两江总督姓袁,是宫里袁贵妃的嫡亲兄长。”
父亲帮着三皇子,包庇着凶犯,刺杀袁总督,是为了挑起二皇子与四皇子争斗吗?这赌注未免太大了,就那么相信你那个人会全身而退,或许相信那个人就算死也不会透露这些消息。是哪一种呢?
史鼏揉了揉女儿的头:“我说的这些湘云可懂得?”
湘云垂着头僵硬了片刻:“父亲说的云儿都记住了。”只说记住却不说懂得。
史鼏又似满足又似欣慰:“没事,只要先记住就好,以后父亲慢慢再教给你。”史鼏叹息道:“那天倒在你房里的小兄弟姓……季,名绝。是五皇子妃的内侄。”
湘云歪着头,想着到底是那两个字,史鼏一把将湘云抱起,走到书桌前,用毛笔在纸上写上了这两个字。湘云看着却觉得纳闷不已,古代的长辈给孩子起名字大多都包含了长辈的祝愿,真是好奇他的父母为何给自家孩子起名字用“绝”字的,这个字的寓意可不好。
不过,这跟湘云也没甚关系。只是自此之后,史鼏每日晚间回府,必然要叫湘云进来考校下功课,更重要的是听他选择性地读一些邸抄。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从史鼏口中说出,一个个人物之间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网。湘云曾经无意间翻开史鼏没有给她读的私信,甚至还有着一些官员的内宅事情。暗自惊讶保龄侯府能力很大的同时,也让湘云感到疑惑,保龄侯府既然有那么大的势力,为何最后会落得那般下场?
范氏对于每日学习的湘云很是心疼愧疚,若不是湘云没有长兄,两个儿子年龄又小,也不会现在逼着湘云现在了解这摊子事。对湘云更是百依百顺,每日嘱咐厨娘为湘云做出各种美食,让湘云好好补补。
某日,湘云跑去史鼏房间偷偷看书的时候,曾在庭院中遇到过那个受伤的少年。湘云对着对方行礼,叫了声“季哥哥”。
季绝整个人冷得像块冰,但好歹收敛了身上的煞气,和她说了一声“多谢”便转身离去。
湘云也不甚在意,如果湘云不知晓他对父亲来说有用,只怕也仅仅是乱葬岗上多了具无名尸体罢了。湘云可从来没有那么大的善心,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够好好地学习从而帮到父亲的忙,保住一家老小,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