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事,司马懿显然也想通了其中的曲直,倒也不再猜测张素素是否别有异心,闻言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如此,且听小可一言!”说着,他几步走到陈蓦面前,手指指着陈蓦面前桌案上所摆放着的行军图,正色说道,“死守白马十日,看似难如登天,但是,我军亦有黄河天险相助,此乃地利,倘若运用得当,不亚于十万精兵……袁绍麾下百万大军,大多出自幽、冀、并三州,不习水性,倘若要渡河,唯有搭桥,只有搭建浮桥,袁绍才能叫其麾下百万大军踏足兖、豫!”
“重点!”张素素不以为意地喝了一口清茶,毕竟司马懿所说的,不过是一些谁都知道的事。
“呵,”见张素素出言催促,司马懿淡淡一笑,忽而沉声说道,“重点就在于袁军如何搭桥!”
“什么意思?”陈蓦皱眉问道。
只见司马懿手指在行军图上点了几处,正色说道,“眼下正值春汛,黄河水势湍急,换而言之,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够搭建浮桥的,在懿看来,上游六十里处、上游二十里处、下游三十里、以及此地,这四处是最适合偷渡、搭桥所在,并且,这一点袁绍帐下谋士应当也已经了解……”
“此地也算在其中?”一直没有插话的张宁好奇问道,也难怪她如此惊讶,毕竟搭桥可不是一日两日的工程,当着白马八万曹军明目张胆地在河对岸搭桥,别说张宁,就连陈蓦也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袁绍虽有百万大军,但是限于地势的不利,与曹军作战的定多只有二十万到三十万,这并不能完全体现袁绍在兵力上的优势,说白了,就是袁绍并不能单纯以兵力上的优势碾压曹军。
见陈蓦、张素素、张宁三人面露诧异之色,司马懿笑了笑,低声解释道,“莫要以为袁绍在河对岸设营,便贸然断定他不会选择在此地搭桥,兵法云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但是,倘若他在此地搭建浮桥,我等不是一眼就能看到么?”张宁惊讶说道。
听闻张宁话中的我等二字,司马懿愣了愣,望见了张素素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的他,很识趣地选择了视而不见,单单就这个疑问说道,“确实如此,但是并不是不可能……”
话音刚落,忽然帐外有人通报,在经过陈蓦的允许后,有一名士卒匆匆奔入帐内,叩地抱拳禀道,“启禀陈将军,袁军在河对岸搭建浮桥!”
陈蓦愣了愣,与司马懿对视了一眼,挥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密切监视袁军,有何动静,立即前来禀告!”
“诺!”前来报讯的曹兵应声而退。
望了一眼那曹兵离去的背影,张素素轻哼一声,冷冷说道,“看来袁本初当真是没将我等放在眼里啊!”
话音刚落,便见司马懿皱眉沉思在帐内踱了几步,随即摇摇头说道,“不对,此乃佯计也!”
“什么意思?”陈蓦问道。
只见司马懿一振衣袖,正色说道,“所谓浮桥,乃木、竹所造,虽浮于水上,然淋上火油,也不难将其烧毁,倘若袁绍当真在此搭桥,我等只需一把火便能叫其无功而返!——袁绍帐下亦有高明之士,岂会作出此等无用功?”
“你的意思是……”
“此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袁绍故意叫我等看到他在此处搭桥,待我等将全部注意灌注于此地时,他再暗中调遣一支兵马,在上游或者下游偷渡至南岸……”
陈蓦闻言愣住了,诧异问道,“不是说袁绍麾下士卒大多出身北方,不习水性么?”
司马懿摇了摇头,低声提醒道,“希声想岔了,即便袁军不通水性,但倘若假借木舟,虽黄河宽达数十丈,但也不至于难以渡河,倘若叫袁军暗中偷渡至南岸,我等多半要腹背受敌了!”
“原来如此!”陈蓦闻言长长吐了口气,在沉默了一挥后,沉声问道,“以仲达看来,袁军回从上游或者下游何处渡河,且,于几时渡河?”
“这个……”司马懿闻言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希声莫要将懿估看地太高了,这如何猜得到,恐怕也只有叫巡逻的士兵多加注意了!”
话音刚落,便听张素素在旁轻哼一声,淡淡说道,“这有何难?”
陈蓦闻言一愣,转头望向张素素,却见张素素有意无意地望向自己,却不发一语,心中顿时有些犹豫。
一时间,帐内安静了下来,无论是张宁还是司马懿,都不难看出张素素这是故意不说话,好叫陈蓦主动向她询问。
说实话,张素素的本意只是想让陈蓦主动询问自己罢了,毕竟之前两人的关系变得很僵,这令她非常痛苦,是故,她迫切希望能与陈蓦多说说话,借以缓和两人之前的紧张气氛,但遗憾的是,她的做法并不是很合适,毕竟她与陈蓦都是那种主观性很强的人,换而言之就是心高气傲,是故,期待陈蓦能够妥协的张素素,注定无法得到预期的收获。
果然,面对着张素素近乎与要挟的做法,陈蓦心中很是不满,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抱抱拳,不情不愿地说道,“敢问张天师有何高见?”
不得不说,人的主观情绪往往决定着他们对事物的看法,倘若在以往,张素素的任性不出意外会被陈蓦视为撒娇,但是如今,两人的关系已处于破裂边缘,至于陈蓦竟将张素素的任性当成了要挟,而这,令他心中更为不满。
果不其然,陈蓦那公式化的口吻,叫张素素气地满脸涨红,闻言嗔怒说道,“张天师无有高见,陈大帅另请高明吧!”
“你!”陈蓦面色一滞,两人冷目对视,见此,司马懿咳嗽一声连忙出来打圆场。
“希声!”司马懿小声提醒着陈蓦。
深深吸了口气,陈蓦勉强压抑了心中的不渝,平声静气地说道,“素素,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探测到袁军动向么?”
望着陈蓦那眼中压抑的不满之色,听着他的毫无波动的口吻,张素素只感觉心中异常委屈,尤其是那毫无情感在内的素素二字,更是叫她倍感绝望。
“我用奇门遁甲,可以推算出袁军的动向……”张素素一脸失望地说着,随即,她抬头望了一眼陈蓦,见陈蓦不发一语,咬了咬嘴唇,从袖口内取出一只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巧龟甲。
这是她第一次在陈蓦自称我,而不是素素。
从始至终,张宁冷眼旁观,不发一语,精通于读心术的她,自然而然能够看穿张素素与陈蓦的心理,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是,她有什么理由要为她所敌视的妹妹辩解?
相反地,看到张素素脸上失落,张宁反而有些仿佛报复得逞般的暗喜。
真是愚蠢啊……
余的好妹妹啊,亏你与陈将军相识多年,难道还不知陈将军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么?
太可惜了呢,倘若你方才不等陈将军发问便主动将所有事道明,陈将军或许会有反省自身的想法,但是很遗憾地,你选择了逼迫……
呵!
想到这里,张宁暗中冷笑一声,随即,起身取过茶壶,为陈蓦添了一杯茶水。
“呃?”陈蓦哪里想得到这是张宁故意为之,见张宁为自己斟茶,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连声称谢。
而张素素显然是瞧见了这一幕,气地贝齿紧咬,眼中怒火更甚,吓地一直注意着张宁与张素素这对姐妹的司马懿连忙低头喝茶,装作没有看到,毕竟张宁与张素素这对姐妹,哪一个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估摸过了一盏茶工夫,张素素长长吐了口气,低声说道,“今夜日落之后,明日子时之前,袁军多半会于下游偷渡至南岸……”说着,她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得出来,奇门遁甲之术,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今夜么?”陈蓦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忍不住望了一眼张素素。
正如张宁所预想的一样,陈蓦可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即便他方才对于张素素要挟般的做法极为不满,但是此刻见到张素素为了算明袁军动向而累地额头冒汗,他心中亦有些不忍。
然而,存心要破坏张素素与陈蓦关系的张宁,又岂能叫陈蓦在此时开口?
就在陈蓦正要开口之时,早已读到他心中所想的张宁,当即抢先说道,“既然如此,陈将军需当即做好准备呢,妾身看来,袁绍既然要叫其部将偷渡黄河,必然是挑选精兵强将!”
果不其然,被张宁这么一说,陈蓦的心神顿时被带向了此间,只见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忽而说道,“仲达,今夜你留守大营,我亲自去下游会会来将!”
“呃……好吧!”司马懿拱了拱手。
听闻陈蓦要亲自前往下游堵截袁军,张素素心中一动,因为她忽然想到,倘若与陈蓦一同随行,岂不是有更多的机会能够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但是很遗憾的,张宁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妾身与陈将军一同前往,可好?”
就在张素素正在犹豫着用哪种语气叫陈蓦让自己一同前去时,张宁抢先一步,说出她心中所想。
“你?”根本没有注意到张素素复杂的神色,陈蓦错愕地望着张宁,却见张宁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妾身之父乃汉臣,是故,妾身乃汉臣之女,如今朝廷有难,妾身岂能袖手旁观?再者,妾身不才,稍通妖术,虽受限不能施展妖术夺人性命,不过,妾身可以设法隔断将军以及将军麾下伏兵气息,叫袁军无法探息!”
“这……好吧!”陈蓦犹豫了一下,出于各种考虑,他终究点了点头。
一时间,张素素面色铁青,猛然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而与此同时,在河对岸的袁营中,袁绍麾下上将高览、张颌二人,正在两人麾下曲部中挑选着当夜欲偷渡黄河的精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