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南方阵营里只有少量的楚军,中量的秦军,以及大量的“铁杆投降兵”——郑军。
面对这种情况,子囊与大夫詹商量:“不如退却吧,我们这点人手,给晋国人塞牙缝都不够……我听说了,这次赵武子拿出了老本,他来了两万军队。赵武这个人我知道,上次他逼得我们楚军进像退两难,羞辱了我们大王,一旦让这个人靠近了身边,恐怕我们想撤都不容易了。”
大夫詹咬牙:“虽然我很想跟赵武子较量一番,但我也知道这个人不是我能战胜的,上次我们在西线,兵马比这次还多,士兵比现在的队伍还优秀,但赵武却用更少的人,让我们全军覆没……我们秦国这次出战,以楚国为主,既然楚王想要撤退,我们遵令。”
子囊建议:“要走快走,晋军主力还没有进入郑国境内,我们现在走,不算遇敌退却,若一旦晋国人入境了,我们反而不好撤了。”
于是,楚国与秦国为了回避晋军的锋芒,决定连夜撤退。在此期间,他们都懒得征询郑国的意见,直接把郑国当棵葱,晾晒在了郑国田野里。
北方联军层层推进,一直推进到郑国东门——自西而来的联军攻击东门,摆明了是不把东南方的楚国主力看在眼里。这次主攻由新军发动,头三日,联军只是列阵东门,而赵武则兴高采烈的指挥随军工匠制造攻城器械。
“井栏、冲车、撞车……还有什么?游戏里还有什么攻城器械,我能用上。咱这次十八般武艺一起上,让天下人知道,我这个天下木匠的祖师爷不是吃干饭的”,郑国城下,赵武乐不可支的沉浸在建设游戏中。
稍后,范匄代表国君前来催促新军进攻,他说:“武子,联军已经列阵三天了,难得郑国人这次能坚持三天不投降,你再耽误下去,没准他们又投降了。”
“明天,明天太阳升起,你们将看到一场罕见的、华丽的攻城战”,赵武拍着胸脯保证。
其实,郑国人早就打算投降了,只是这次他们是有计划的投降,再不像以前那样盲目。
按照计划,郑国人虽然急于归晋,但总要做一做样子,他们一边坚守城门,一边派出良霄与大宰石两位亚卿前往楚国,告知郑国即将附晋:“孤(以郑简公口吻)为了社稷的生存,因而不能再忠心于您(楚王)了。您最好能以玉帛同晋国和好,要不然就用武力压服晋国吧(否则郑国就要附晋了)。”
郑国人这话很坦白很真切,但他们注定等不到使者回报了——楚国人已经无力再与晋国争锋,他们面对郑国的要求无话可说,但依然老羞成怒,扣押了两位使臣。
郑国等不到出使楚国的使者回来,他们只能坚持。
次日,准备已久的赵武动手了,在十数万联军列阵观看的情况下,新军阵营里首先推出了高大的井栏。那些井栏是按照战车数量分布的,一个彻行五辆井栏,一个“两(七十五人)”的士兵推动着井栏缓缓前进,高大的井栏平台上,三名重甲武士拿着各种远程武器对准城墙。与此同时,井栏周围的栏杆上插满了盾牌与长短武器。
“噢”,几十万军队看着这高大的移动战车,齐声感慨。
井栏背后,无数弓弩兵手持弓弩准备随时压制城墙上的射击,并对井栏进行支援。
军鼓阵阵,井栏上的武士不停地射出箭来,测试射程,等到进入射程,一声嘹亮的军号响过,井栏停止前进——这射程刚好能让井栏上的武士射到城墙上,当然,城墙上的人也能射击到井栏上,于是,那声铜号就像水龙头的阀门被拧开了一样,城墙上的弓箭如水一样奔涌而出,压的井栏上的武士只能躲避,如果不是他们铠甲防护能力强,恐怕会被瞬间秒杀。
晋军的军鼓又响了,阵营当中再次推出五辆井栏……赵武仿佛圣诞老人掏糖果一样,他那口袋也不知装了多少东西,井栏就是他的糖果,仿佛无穷无尽,一排一排只管向外推出,直到郑国东门之下,围起了一排井栏制作的城墙。
后续的井栏,平台上没有士兵。此时,先前平台上的武士还在苦苦支撑,已经出现了重大伤亡,但晋军的攻击节奏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等所有的井栏到位后,一声长号,无数士兵顺着井栏后面的长梯攀了上去,开始站在平台与郑国人对射。
这还没完,赵武的口袋里又掏出东西来,无数蒙着车棚的战车被士兵倒推着,向城墙逼近,还有一些体积更大的战车,也缓缓的出现,这些战车郑国人以前见过,城墙上响起一片惊呼:“冲车、撞车来了。”
城墙上,郑国军官竭力再喊:“射击,扔石头,不要让冲车、撞车靠近城墙。”
“井栏上的晋人压制太厉害,城墙上的人抬不起头来。”
“调人,加派人手上城墙。”
有士兵嘟囔:“反正早晚是投降,我们平白流血干什么?”
晋国新军阵营,赵武听到城墙上的喊叫,心里补充:“还有挖洞车呢,靠到城墙上挖坑,也是件快乐事啊。”
其实这挖洞车在古代也有专门的名称,赵武没知识,干脆用最粗俗的名字命名为“挖洞车”。
晋军的攻击一浪接一浪,更多的井栏被推了出来,仗着铠甲比郑国人防护能力强,晋国弓弩兵爬上爬下的在井栏上川流不息,每当他们射累了,两臂拉不开弓弦,就顺着井栏两侧的梯子滑下,而后生力军登台补充。
稍停,重装备撞车终于靠上了城墙,上百根巨大的撞木撞击之下,大地都在颤抖,城墙上的郑国人坚守不住,第一道城墙防守士兵溃散。
轰隆一声,郑国东门崩塌。
早已等候出击的魏氏武士一声呐喊,奔出新军阵营……
晋军破城。
先入城的魏兵按照以往的习惯,首先扑向第二郭城门,但他们惊愕的发现,郑国执政子孔、正卿子展、子硚、子产正恭敬的站在第二郭城门洞里,冲扑来的魏兵深深鞠躬。
前军万马挡不住魏兵的攻势,这四个身材单薄的郑国正卿却让魏兵停下了脚步。
魏绛的儿子魏舒战车使近第二郭,他挥舞战戟命令士兵停止喧哗,而后躬身向子孔行礼:“外臣魏舒拜见郑国元帅,郑国屡屡违背盟誓,寡君震怒,决定替神灵惩罚郑国,舒不幸被寡君任命为先锋,今日狭路相逢,请致意郑君,我军要继续攻城了。”
白发苍苍的子孔斜眼目视身边的同伴,子展上前恭敬鞠躬:“郑国不幸,夹在两个大国的缝隙里苟延残喘,大国有命令,我们郑国有什么办法,只能今日投降楚国,明日投降晋国,以求得到生存下去的机会,这种反复不定的日子,我们已经厌烦了,故此寡君诚心请求,晋国能够庇护我郑国。”
子展正说着,远处传来赵武嚣张至极的喊话声:“控制各个要点,封闭街道,清理射界。”
随着赵武的话音落地,战车声隆隆,跑步声像一声声重鼓敲击在人得心脏上,这些声响带有晋军特有的节奏感,不紧不慢,节律分明,充满了傲慢。
那种傲慢自大浸的郑国人脊梁骨发冷,重重的脚步声中,还有哗哗的甲叶声作为伴奏。
魏舒眼角跳了一下,他挥舞战戟下令:“包围四个城门,没有命令禁止攻击。”
稍停,魏舒向郑国四位正卿鞠躬:“外臣只接到进攻命令,按我晋军体制:没有新命令之前,必须进攻不止。虽然郑国在此求降,但我魏舒只能负责把你们的意思转达寡君,在没有新的命令下达之前,魏兵必须进攻不止。”
子孔再度看了看左右,年幼的子产上前一步,稚声回答:“这样的话,我们就在此处等候伯君(霸主称之为‘诸侯之伯’,故此晋国国君被附庸国称之为‘伯君’,意思是:‘老大’)的答复。”
魏舒皱了皱眉头,躬身答礼,沉默而退。
魏兵的攻击有条不紊,他们依次向两侧展开,除了避开四位正卿占据的城门洞外,其他战略要点一一落在晋军手中……
郑国四正卿脸色僵硬。
赵武在城门洞处,端坐在战车上目视着新军鱼贯入城——按他的性格,他必然会呆在战争中最安全的地方。比如此刻已完全控制在晋军手中的郑国第一重城门。
身边的士兵像水银泻地一般,迅速散布在郑国第一郭的街头巷尾,等他们控制各个交通要道后,宋国军队入城了,左师向戎路过赵武的战车时,向赵武微微鞠躬:“我们宋国跟郑国的交战中,只受了一点小损失,但伯主(与伯君同一个意思,指悼公)怜悯我们在与楚国交战中受了损失(指宋国的萧城被攻陷),所以命令我军首先入城,收割战利品……现在,请武子给我军分派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