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神情沉痛,“嘿”的一声,重重拍一下自己的腿,然后方道:“以守待攻,还是如此惨重死伤,朕心里很是难过。”
张浚却无所为谓,这些年来见的死伤多了,这一次其实战死的多半是厢军和被射死射伤的民壮,正规禁军死伤虽然也很惨重,不过也比预料中的低了许多。身为枢密,却已经觉得很是庆显赫自。
便又接着道:“金人在长门城下,伏尸五千余,沿途战死三千有奇,其余受伤者不计其数,盔甲武器丢弃于途,堆积如山,战马分散四处,臣今晨就派出大量人手,圈逮敌人战马,到晚间时,已有近两万匹被带到城外,臣命人急调草料谷物,加以饲养。”
说到这里,张浚当真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
盔甲甲仗便也罢了,宋军地军器监、弓弩院每天都大量出产武器,精良程度远远超过敌人手中的次等货色,虽然堆积如山,不过也只能装备东南的二线防御部队,或是交给厢军使用,所以用处并不很大。唯有这几万匹战马,当真是天下掉下来地财宝,花钱买也买不到的奇珍。
宋朝没有自己的养马地,百多年来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想尽办法,无奈辽国和西夏都知道国力远不如宋,绝不肯和宋朝交易战马。结果这么多年下来,自己养马费力费钱,却只能出产极为差劲地矮马,勉强上阵交战,已经比敌人矮了一截,跑也跑不过,打又打不过,百多年来,骑兵只是若有若无,勉强成军罢了。
这一战金兵原本就是豪赌,精骑冒进,甚至仓促攻城,结果赵桓早已不是当年的弱者,登城决战,任用虞允文奇计,果断出击,一战之下,将金兵打的大败亏输,是宋金交战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过的大胜,富平一役虽然战而胜之,却是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便宜,双方互有杀伤,金兵从容退却,而此次大胜之余,虽然杀伤并不很多,却是俘获这么多的战马,等若宋军凭白多出一支强悍地骑兵队伍,却教张浚心中如何不欢喜。
赵桓见他如此,也知其意,因感慨道:“昔日汉人强盛时,胡人曾经没有得胭脂的地方,而我汉人失了幽燕,又失河套,竟是连牧马的地方也没有,被人家按着头打,打地尽是吃亏仗,在朕手里,一定要收复燕云,教我汉家儿郎,再也不吃没马的亏!”
这样地豪言壮语,却并不能教张浚心动,就是连同赵桓左右侍卫,不家枢密同知王野等人,也是面无表情,并没有人出来颂圣。
宋太宗两次出征燕云的失败,是宋人心中永远不能抹去的伤痛,以开国帝王的英明,彼时宋军的善战强盛,辽国又是孤儿寡母当政,国力很弱,结果几次仗打下来,都是宋朝大败亏输,甚至宋太宗的屁股上还中了一箭,差点儿丢了性命。
如此一来,后世帝王,又有谁敢轻言收复燕云,更何况赵桓也就是刚刚从危机中脱身罢了。
半响过后,张浚方勉强一笑,向皇帝回复道:“愿陛下善始全功,小心谨慎才是。”
“卿的意思朕明白,不过朕的报负,朕看卿现下还不能明白。”
赵桓也不与这些臣子计较,只是轻言淡语,将此事揭了过去。又向张浚问道:“潼关、张俊所部,可有消息传来?”
张浚并不答话,向着枢密同知王野略一示意,对方立刻上前,躬身奏道:“臣一直在枢密静等消息,傍晚时分,潼关赵使相传来消息,潼关驻军听得陛下命令,并没有调动一兵一卒,关城对面,敌人也并没有什么异动。臣已拟了回书,命人星夜送回,将长安情形报与赵使相知道,让他可以相机行事。”
赵桓点头一笑,答道:“不错,你做的很好。”
王野又道:“至于张浚所部,却是尚无消息,臣已多派人手,赶往延州各处,务要寻着张部,明白回报。”
提起此事,张浚与王野等枢府官员,都是面露忧色。张俊是统兵大将,几万敌兵过境,不可能真正瞒过宋朝兵将,只是求个兵贵神速出奇不意罢了,长安一战已经几天功夫,加上敌人当初过河时也必有消息,而张俊所部距离并不很远,应该早就知道消息,星夜来援才是。就算兵马被河东的敌人拖住,也该有信使前来,使得皇帝放心。结果这几天来,不但寻不着张俊所部的踪影,就是连个使者也没有,却不得不使枢府上下极为忧心。
见他们如此,倒是赵桓主动安慰,只笑道:“张俊才能虽然并不出众,也是老行伍了,几万精兵在他手中,金兵主力又多在潼关附近,这几万人刚在咱们手里吃了亏,他那里能有什么事。左右是被拖住了,信使又出了麻烦罢了。”
说到这里,他却是皱眉道:“曲端的信鸽不知道弄的如何了……”
话音未落,却听得有人仓皇大叫,惊道:“快请官家出来暂避,城西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