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个秀女总共遴选了三日,到了三月二十五这日下午才得结束,前后总共挑出了五十位品貌上佳的女孩子居留宫廷暂住,等待下一轮的帝后面选。届时落选的依旧出宫归还本家,入选的也要出宫,不过却只能在家中停留三日了,三日之后,她们将会和家人彻底告别,永久的住到深宫中去。
这日掌灯后,用过了晚膳的皇帝仍是在勤政殿里批折子。治疗咳疾的燕窝药粥依例在酉初奉上,皇帝停笔喝了粥,转目看向一边含笑垂手的近身内侍康保。
“今儿怎么没有送牌子的?”
他说的是敬事房里每日送绿头牌的规矩,康保立刻笑纹满面,行个礼回道:“奴才正要和皇上禀报,今日这届秀女的初选全都结束了,入选名册已经制成,专等您过目。”
康保一招手,殿角侍立的内侍立刻双手捧上一个大红缎面金镶边的折子,奉于御前。
皇帝恍然:“噢,倒是把这事忘了。”说着随手翻开了秀女名册。
洁白的上造宣纸,五十个名字整整齐齐列着,下头附带注释着该秀女的年纪、出身、亲族、才艺等项。皇帝一目十行扫过去,康保在一旁赔笑,净等下文。
近身服侍了这么多年,康保知道皇帝有一个不大上台面的习惯,喜欢将刚刚入选的秀女招来侍寝。按着皇帝的话说,这个时候的秀女有些别样趣味,比过了二轮、严谨学过宫规的时候强得多。
因着这个,康保也多了一项赚钱的门路,就是给秀女们美言引荐。这是个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有心上位的秀女若能在二轮挑选前就上了龙床,那之后的路自然畅通无阻,对过选后的册封和日后在宫里的攀爬都有益处。而康保若能引荐成功,不但有银子赚,也和该秀女有了深厚牵连,以后那秀女得了宠,自然有助巩固他的地位。
因此皇帝看着名册的时候,康保就在那里盘算,琢磨着怎么见缝插针,引着皇帝对他收过钱的秀女产生兴趣。
正琢磨着,不料那边皇帝看完一遍,却“咦”了一声,将册子放到了案上。
“皇上?”康保躬身向前,这又是哪里不对了?册子出了错?若真是,那也是张德办事不利。他开始盘算怎么趁机踩张德一脚。
皇帝问:“怎么不见蓝泽那个女儿。”
康保闻言暗喜。
果然啊果然,不枉他费尽心机结交上了掌管刺探的御前侍卫马犀。这马犀透露的消息果然没错,皇上对襄国侯蓝家的嫡小姐真的有心。
只可惜,啧,上次那位小姐福薄,白瞎了他的安排。
不过么……看来蓝小姐对他也不是完全无用,起码这次,张德主持的选秀刷掉了蓝小姐,不正好给了他踩张德的机会。
心念电转,康保做茫然状:“蓝侯爷的女儿?奴才不知。容奴才去问问张德?选秀之事都是他在操办,极为尽责严谨的,想是将蓝家小姐选下去了?”
恰在此时有内侍送来了庆贵妃亲手做的夜宵点心,皇帝准备将奏折先放一放,吃些东西,便吩咐说:“叫张德来吧。”
康保心里一乐,很快叫了张德过来回话。
皇帝捏着点心饱腹,一面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张德恭恭敬敬跪弯身禀道:“回禀皇上知道,那襄国侯家的嫡小姐确实品貌俱佳,是以她虽然在涵玉宫外冲撞了庆贵妃娘娘,遴选的嬷嬷要剔除她,奴才还为她说了几句话,想着她虽然脾气倔强一点,到底可以通过教导规矩改过来,不可为此小瑕舍了整个白玉。只不过……”
张德停了一停,皇帝问:“不过什么?”
张德转目看了看两边。
皇帝挥挥手,见机极快的康保马上带了殿中所有内侍退到外面,一边走一边琢磨张德是不是要编排他。
见人都走了,张德这才近前两步,低声道:“只不过蓝小姐身有隐疾,不宜服侍皇上。”
“什么隐疾?”
“体有异味。听鉴体的嬷嬷说,那味道实在……有衣物阻隔和香囊遮掩时尚不明显,所以旁人不知道。”
皇帝听了,摇头大笑:“可惜啊可惜,竟是这样。”
康保在外头听这笑声,百爪挠心,直想知道张德到底说了什么。待到张德又禀报了一些选秀的事走掉之后,他连忙进去伺候,看皇帝心情似乎不错,便试探着询问方才的事。
“可见造化弄人,生出这么一个模样脾气都上佳的女子,却让她身有瑕疵。”皇帝感叹一番,瞄见庆贵妃拿来送点心的食盒子,摇头道:“不过,就算她是无暇之玉,被贵妃闹到了明面上,朕也不好随意收了。”说罢又有些奇怪,“皇后是怎么认识这丫头的,还有意栽培到孩子们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