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往四海镖局所到之处只要打响旗号,山贼强盗之匪类,是绝不敢劫其所保之镖,偶尔有个别无知或大胆的**人物,也是被其轻松击败。唯有一次,被一名独脚大盗杀伤二十余位镖师,但郑四海率众拼死抵抗,保住镖银。至此四海镖局虽历经风浪,一度遭受重创,却从未被劫过一趟镖。但其只要接镖,向来都是大买卖,所以每次押镖时也都格外小心。
这次也不例外,押的是趟大镖,苏州的一名大富商托镖局将大批昂贵的珠宝、丝绸送往京城,给一位联系好的买主,然后再带回来大批银两。这一趟买卖,镖局所赚不少,但若有失,镖局可也难以承担。
这趟由郑四海亲自押镖,他倒不是很担心。
这位总镖头年纪已四十有五,双目炯炯有神,高鼻梁,一脸络腮胡子,形貌甚是威武。且身长八尺,体格魁梧。此人从小练武,天资聪颖,再加上勤学苦练,早已练就一身好武艺。自从创办了四海镖局以来,前前后后二十年经历了不知多少场打斗,斩杀了不知多少劫镖之人,这才把四海镖局闯出名堂。如今**中人只怕再没几个敢打四海镖局的主意。
众镖师眼见即将回归苏州城,此趟走镖任务也将完成,心中均十分兴奋。
其中一人笑道:“总镖头此次也太小心谨慎了,硬是要绕道行走,走了曲曲折折那么远的官道,实是累人。虽说有几处村落庄园被山贼洗劫了,但现今天下初定,个别劫匪仍在苟延残喘,那也是有的。按说官府听到这消息后,早已派人前去剿匪,此时那些盗贼或许已然归天,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另一名镖师也应道:“是啊,况且我们四海镖局这么大的名号,总镖头这么高的武艺,此次又是jing英尽出,有谁敢来打我们的主意!”
郑四海回过头来,看着这二人笑道:“平安无事自是最好。我早就对兄弟们说过,我等行镖之人讲的是个‘通’字,只有和各处绿林中人打通关系,行镖才能畅通无阻,走镖未必全靠武艺制胜。试想一下,这十年来,如若没有坚厚的关系,任你镖局再响亮的名号,镖师再高强的武艺,也挡不住路上重重阻碍。各处山寨联手夺镖,我等总是好汉敌不过人多。”
适才说话的那名镖师辩道:“但现下太平之世,各处山寨早已风流云散、土崩瓦解。总镖头不也多时不与**中人联系了么?”
郑四海点了点头,说道:“话虽如此,但近期这帮盗贼却是凶狠异常。我们打探的消息向来很准,太原以西三十里的邱家庄、洛阳东南的龙门镇等五个村镇均遭强盗洗劫,且这一众盗贼心狠手辣,将村庄城镇中人大肆屠戮,惨绝人寰。邱家庄的邱克谨及其门人弟子不弱,而龙门镇上的朱砂派掌门于向东,其武艺也是不凡,此二人与我均有交情,我自是熟知。这批贼匪可将这两处连根拔起,自是非同小可,我等不可不防。现各处官府衙门均在处理此等案件,却是毫无头绪。据邱家庄未亡村民讲述,这伙盗贼约一百仈jiu十人;而龙门镇剩下的村民却说,这伙盗贼约三百五六十人。各处盗贼人数不一,且官府近ri设置的关卡上未见大批人众聚集起来在道上行走,因此怀疑这五个案件是多个团伙作下。”
那镖师点头道:“如此说来,现下各个山寨的贼匪还真不少!”
郑四海却道:“以我之见,这五件罪案先后所犯之地是沿着山西、河南转折向江苏而来,时间上的次序正与遭难村镇地点吻合,作案手法也极其相似,这几起案子想必是同一伙山贼所犯,我等不知对方底细,料想从前与其无甚交情,敌方又如此凶残,自是小心为上!”
另外一名镖师笑道:“如此一来,我们本次押镖岂不是十分危险?那总镖头为何不见惊恐?”
郑四海笑道:“惊恐?你说的也太紧张!我们押镖自是应该小心谨慎,防出大错。但若真是有敌人侵来,我们四海镖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完此话,豪气顿生,哈哈大笑起来。
众镖师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时郑四海只顾着玩弄手中的玉簪子,这是他在京城买的,准备回家送给女儿,给她一个惊喜。这玉簪通体晶莹透亮,是用稀有的好玉琢雕而成,虽说不上是价值连城,但也价格不菲。
郑四海正在想着,女儿看到这个玉簪定会高兴不已,念及此处,心底不禁涌起一阵温馨。
这时前方一位探路的镖师来报:“总镖头,前面好像有些不妥,看样子道路两旁埋伏了好多人,不知是否来劫镖的贼人!”
郑四海听完之后不显惊慌,仍是十分镇定,对那镖师说道:“派几个人去前面打探一下,让大队先停下来休息。”
“是”那镖师领命之后便奔向前方。
“难道当真有人前来劫镖?”郑四海极目远眺。远方道路两旁杂草丛生,茂密肥厚,高及人腰,草顶细细簌簌而动,里面似乎伏有大批人马。
郑四海心道:“现下离苏州不远,已近热闹城区,况且这次押镖我已带同镖局里大部分人,少说也有六七十,可谓镖局中jing英尽出,看到这么大的阵势还敢来劫镖,莫非敌方有高手压阵。”
郑四海一向谨慎行事,遇事未想利先思弊,此时他已在脑海中思量怎么应对即将出现的变数。
这时只听到前方一个雄厚的声音喊道:“四海镖局的总镖头真是厉害,离这么远都能看出来前方有人埋伏,佩服佩服!”
郑四海一抬头,见到前方两旁的草丛中涌出大批人来,刚才探路的几个镖师正在朝回跑,边跑边喊:“前方有贼人,大家小心。”
突然间草丛中窜出一人,手持长剑,以极快的身法追上那四名镖师,用手中长剑瞬间便结果了跑在后面的两名,前面两位镖师听到后面惨叫,yu回头救援时,那人手起剑落,这两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郑四海yu救那几人,奈何相距太远,见此情景,立刻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胆敢劫我四海镖局的镖,是否活的不耐烦了!”喝声如雷,极具威势。
刚才身法迅捷之人一身灰衣劲装,左手握剑鞘,右手持长剑,听闻郑四海吼声,脸上不禁微微变se,但惊讶之颜一晃而过,脸se随即镇定下来。此人满脸笑容,却透出一股yin森恐怖之气,虽笑而丝毫未见欢乐,一股yin凉之意直透他人心扉。只听他说道:“郑总镖头,我这兄弟们听说你今天运了大批银两从这儿经过,特地在这里等了许久,想来分上一些,我看你是不会介意的。我们拿完银子就走,至于我们是谁,你也不用知道了!”
这时前方那群人已渐渐围了上来。郑四海仔细一看,那批盗贼至少有三百余人,人数当真不少。况且刚才那持剑之人武艺不俗,只是不知这些人中还是否有这般高手。
只见镖局中一人手持大环刀走了出来,说道:“我们不介意你劫取银子,但我们手中的刀介意。你想分一点?没问题,只要打败我手中的钢刀,想分多少都行!”
此人正是郑四海的副手孙达,此人力大无穷,一身外家横练功夫,在镖局中武功仅次于郑四海,除了总镖头,他是最能说得上话的。
这时那群贼匪中又站出来一人,说道:“要打?好啊,看你们人多,还是我们人多!”此人一身书生打扮,双眉上翘,眼露凶光,一脸狰狞,手执纸扇,扇边晶莹,打开之后金光灿然。此人故作潇洒,轻摇薄扇,侃侃而谈,颜面丝毫未见紧张之情,显然有统领群雄之势。
那灰衣持剑之人走到此人面前说道:“舵主,和他们说那么多作甚,直接把银子抢回来就是了!”
那书生点点头:“这次还是由你来做主!”
郑四海见此情形已不得不战,便说道:“你要抢银子也先留下姓名,不然我连哪位英雄来抢我四海镖局的银子都不知道,这让我回去怎么向弟兄们交待!”
那书生听郑四海这么一说,便答道:“你身死在即,还想做明白鬼?倒是痴心妄想,不如来世再问!”
郑四海沉思道:“近几年来未听闻有何处盗贼势大,竟敢如此猖狂,跑到苏州城外撒野。数年前天下强盗自以山东祁风寨为尊,也只有祁风寨这么大的势力胆敢外出强抢。但近年却未闻其名,想是天下太平后,此寨早已瓦解。那么这伙强盗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山贼人数如此之众,不知怎样越过官府关卡?想必各人分头而行,之后在此相聚。”
那书生见郑四海沉思不语,笑道:“四海镖局出名至今,不知多少绿林中人败于其手,我等不远千里,慕名而来,没想到你这镖局却是如此浪得虚名,见我等势大,郑总镖头便吓得不敢开口说话,当起缩头乌龟来了!哈哈哈哈!”
郑四海听他说“不远千里来”,心下更是疑惑:“山东祁风寨据此甚远,莫非真是此山寨?”便出口相询:“不知阁下与吴长寿吴寨主如何称呼?”
那书生横眼斜目瞧着郑四海说道:“少说废话!纳命来吧!”
郑四海哈哈一笑,略带讥讽:“原来真正的缩头乌龟是吴长寿,他自己懦弱,手下的乌龟更是贪生怕死,连自家的名号也不敢承认,不如龟缩在家等死好了,又何必出来丢人现眼!”
郑四海此番言语自是猜测而谈,全无真凭实据,若对方拒而否认,也别无他法。但这书生傲慢狂大,如何禁得起如此冷嘲热讽,胸口一挺,怒道:“老子就是祁风寨的吴长德,今ri叫你尝尝爷爷的厉害!”
郑四海一想:“这祁风寨出名已久,势力也极为强大。其趁乱世起家,吞并了附近十几个大的山寨,才变得这么有势力。现在天下初定,皇帝英明,盗贼不敢猖獗。至于祁风寨,近几年未闻其名,怎么这次竟敢来到苏州打劫。那寨主吴长寿武艺极高,又攻于心计,心狠手辣,不知多少武林人士栽于其手,极难对付。此事难了,当想万全之策。”
吴长德见郑四海又在沉思,只道他听了祁风寨的名头,心中怕了,却不想他身经百战,岂是三言两语可欺。这吴长德莽夫一名,说道:“怎么样,知道害怕了吧,乖乖的把银子交出来,还可以饶你不死!”
郑四海知道祁风寨的总头领是吴长寿,十余年前便已成名,现下当有四十岁年纪,而面前的这个吴长德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便问道:“吴长德是谁?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小喽啰也敢出来叫嚣,我问你,吴长寿那王八蛋是你什么人?”
吴长德答道:“那是我堂兄,你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辱骂他,废话不多说,赶快把银子交出来,要不然我就要动手了!”
郑四海见他有恃无恐,又带了那大批人众,只怕不好对付,便有意激那吴长德说:“你们祁风寨那么有名,但不知是否浪得虚名。手底下有没有真功夫,要比试一下才知道。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吴长德沉不住气,说道:“比就比,我下手可绝不容情,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死后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郑四海一看对方同意单打独斗,正中下怀,拿起刀,跳下马,走上前去。
那吴长德已把腰间宝剑拔出,准备上前决斗。
吴长德武艺得自吴长寿,在山寨中除了堂兄之外已是无人能敌。他身为祁风寨祁ri分舵舵主,在山寨中统领一队人马,整ri游手好闲,并未作出多少对山寨有贡献之事,却又最得宠,许多头领都不服。当今天下太平,战乱早已平息,官府四面剿匪,各山寨被捕的被捕、解散的解散,纵如祁风寨之大,在山东也已不能立足。
总头领吴长寿分派手下十三名分舵舵主带领部属下山分头行事,做起“游盗”,与官府打起游击战。吴长德此次下山,便想做出一件大事来,给那些头领看,自己身为十三大舵主之首,并非浪得虚名。他下山之后,便带领着自己的部下四处大开杀戒,要夺取大量的钱银,为山寨建功立业。邱家庄、龙门镇以及清风坪等五六处屠戮战场均与之相关,他将手下众人分为数批,四散而走,约定地点集合,沿途招募人众加入其中,如此一来,化整为零,便不易被官府拦截。本次正朝江苏进发,途中正巧打听到四海镖局押送一批银两前往苏州,便来劫取。
郑、吴二人正待相斗之时,只听刚才那灰衣劲装之人说道:“郑总镖头,只怕你还不配与我祁ri分舵舵主一较高下,就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吧!”
原来吴长寿知道堂弟勇武有余,智谋不足,特地让此人跟随左右。此人名唤魏峰,武艺高强,智谋出众,江湖经验丰富。每次行动时,他都会利用地形,设下伏兵,迅速拿下敌人。吴长寿让他跟着吴长德,万事都有个照应。
魏峰已看出郑四海武艺超群,担心吴长德未必能够取胜,只怕他有何闪失,回去难向总头领交待。因此他提出挑战郑四海,心想即便自己战败,吴长德也可以让部下齐齐上阵,率领众人拿下四海镖局。
这时,郑四海的副手孙达走上一步,说道:“要打?我和你打!你也没有资格和我们总镖头比试。”
魏峰看了孙达一眼,见他身材魁梧,手中所持大环刀厚背长身,似是纯钢打造,总有个五六十斤,他却毫不费力的拿着,举重若轻。适才见他用刀指着自己说话,便如同举起空手一般,如此沉重的钢刀在他手中如同鸿毛之轻,虽不知他武艺如何,但这份劲力实非己所能及。但见他几番站出言语,知他是四海镖局的一个重要角se,不禁暗自思量,如若将之击败,挫一下敌方的锐气也好。念及此处,便上前一步道:“好,就让我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伸手拿剑向前一指,突然间冲了上去。
孙达虽严阵以待,却怎料魏峰语音未落,便突施偷袭,且身法如电,迅猛之极。他心中一慌,还没扬起大刀,已被魏峰攻了个措手不及,只得向后退去,躲开面前这一剑,同时将手中的大刀朝魏峰砍去。这魏峰身法当真迅捷,一剑落空,一剑又至,尾随的这一剑直指孙达喉部,眼看孙达难以躲开。
但此时孙达那一刀也已砍至魏峰腰处,虽是后发,其势亦不可挡。魏峰出手之际已占上风,如何甘愿两败俱伤,见自己难以闪避,只得弃了刺向孙达的那一剑,回剑抵挡,同时向右跃开。那魏峰的确非凡,在这当口竟能出剑、回剑一气呵成,十分难得。
哪知孙达力大无穷,这一刀攻敌之必救,已用出十成力气,只震得魏峰右手发麻。幸而其躲闪及时,不然只怕身上已多出一道伤痕。
适才两人互相交换一招,均知敌人不易对付。魏峰身法快,孙达力气大,两人棋逢对手。但交锋之后,魏峰手臂酸痛,看似孙达稍胜一筹。
这时双方又已出手,魏峰已知敌方长处,有意不与孙达硬碰,使出自己得意的剑法,虚虚实实,每一剑都不刺深,一出招便收回,一招之后紧接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只刺得孙达难以抵挡,更无力还招。
二十余招过后,孙达已是抵挡不住,他看魏峰大多都是虚招,决意一拼,趁魏峰收剑再出剑那一刹那,突然双手举刀向敌砍去。本料这次不砍中魏峰也会逼退他,便能缓一缓他的攻势。
谁料魏峰早有准备,正在等待这一时机。待孙达大刀一出,立即向右闪开,同时手中长剑刺向敌方。
待孙达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左臂已被长剑刺穿,鲜血直流。
孙达疼痛难忍,十分愤怒,右手举刀又向魏峰砍去。
这次魏峰向左一转,跨步向前,已在孙达身后,回手一剑,直削颈部。孙达此次是再难躲闪,眼见长剑削到,只得待死。
突听“当”的一声,只见魏峰右手颤抖,虎口震裂,手中长剑直飞上天。郑四海已挡在孙达身前。
原来郑四海眼看孙达抵挡不住,只待危险时刻便即出手。此时见到孙达避无可避,忙出刀相助,一刀将魏峰震开。
蓦地里,侧面冲出一人,头戴白巾,身形魁梧,一刀砍向郑四海,虎虎生风。镖局中人见此招劲大,不禁一阵惊呼。
只见郑四海左手微抬,在对方手腕上一推,轻描淡写地格开此招,脚步一变,身形略晃,闪至敌方左侧,左手瞬间托到敌人下颚,猛然发力,一掌击碎其颚骨。那白巾汉子,扬起右手,yu侧身将手中钢刀砍来。郑四海左脚早已踹下,正中其左腿弯,此脚劲力极大,那汉子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郑四海右手一挥,钢刀斩下,白巾汉登时身首异处。
郑四海出招如电,此番拼斗乃瞬间之事,旁人尚未反应,如何有空暇时机出手,此时只顾惊叹,双方均呆在当地。等待片刻,镖局中人赶忙上前将孙达扶回包扎。
吴长德见郑四海出手相助,便高声喊道:“郑四海!我还当你是正人君子,谁知竟然暗中偷袭,真是浪得虚名,什么四海镖局总镖头,我呸!”
郑四海转过头来朝吴长德看了一眼,冷笑道:“轮到你上场了!少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