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将剩下的烧烤拎起来,从鬼妈海伦身边拿开,继续看她的电视去了。
客厅里只有电视发出的叫嚣声,一打开又是战争片,孔桃连换了几个台也没有想看的,抬头看看钟,距离新剧的放映还差半个小时。
她看看身边这两个,瞿白鹿仍旧闭目养神,鬼妈妈百无聊赖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孔桃看着海伦道:“鬼妈,你能别老是盯着我么?你这样我都找不到男朋友了好么?”
“因为~你~长得~丑~”
“我觉得我跟白鹿长得挺像。”
瞿白鹿闭着眼睛,面不改色道:“瞎说。”
“......”
“呵~呵~”
孔桃撇撇嘴:“说不过你俩,我看电视还不行么。”
换来换去电视里基本都是广告,或是一些没意思的节目,节目里阵阵的哄笑的观众想来应该是笑点很低的缘故,所以面对着那样苍白的语言也能够笑得出来。孔桃继续吃着她的烤串,原本看着电视吃着烧烤喝着椰汁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可现在她只想把无聊的电视关掉。
瞿白鹿继续打坐闭目养神,这些日子抽出时间来修炼虽然不如在永寒洞内效果来的好,能抽出一点空当就算一点,自己能安排的事情能定下的时间能有多少。孔桃小同学看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拿起一串香菇在她面前晃晃,用手扇着香气往她面颊上去:“你睡着了啊?”
“......”
“陪我说说话呗~”
海伦忙转悠过来:“我~陪你~啊~”
她看看瞿白鹿,扭头对海伦说:“我想听她的事,也想听那个九婴的事。”
“......九婴。”
鬼妈海伦见状,忙飘到二人面前,对孔桃道:“惹她~做~什么~”
孔桃一口咬下一块香菇,咽下去方道:“我想听听我的前世。”
她提起九婴,瞿白鹿的心思就全紊乱了,在修行中心思紊乱是万万要不得的,这也算是她修炼中一直过不了的一个瓶颈。
九婴,六壬,祖父。
白鹿轻轻一叹,思绪转到了瞿六壬身上,现如今“九婴”正在自己身旁,不知道瞿六壬看见孔桃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你叹什么气啊,我不是好好的在这么,我不是九婴么。”
“九婴......”
瞿白鹿张开眼睛,静静看向孔桃,孔桃也睁大眼睛瞪着她:“你看!从你眼睛里能看见我!我是活生生的九婴哦~”
“九婴的哥哥,亲哥哥,你想不想看看他?”
孔桃一怔,身形稍稍后退:“这......这就算了吧。”
她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拒绝,可是就是拒绝了,瞿白鹿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所以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什么话。
站在一旁的海伦摇了摇头,孔桃怕瞿白鹿不高兴,又忙遮掩:“见面以后会见到的吧,我现在...不如先看看照片?”
瞿白鹿笑了笑,手心翻覆之间,从手里变化出了一个站立着的穿天青色衫子的小人儿,正是瞿六壬的模样,她把他放心的递给孔桃:“你看,这就是你亲哥哥的样貌。”
孔桃看着那瞿六壬的模样,一时恍惚心里仿佛出现了一个身影,只是一瞬就消失了,她接过这个小人儿,不住的细细看着他的面庞:“这是......我哥哥?”
“在我年纪尚轻幼时,他便是这幅模样,神色淡然的很,像是一块石头,一块看不透的玉石。”
“果然跟你说的一样哎!”
她招呼海伦:“鬼妈,你看你看,他真的跟她说的一样。”
海伦看着瞿白鹿,又转而看向孔桃:“莫要~玩了~饭~凉了。”
孔桃看向海伦,又看看瞿白鹿,瞿白鹿道:“无妨,若你喜欢,这就给了你,瞿六壬...已经回来了。”
海伦和孔桃同时面露惊讶:“真~回来~了?”
“怎么找到的?”
瞿白鹿并不答话,只是道:“嗯,所以今天才叫孔桃瞧瞧她兄长,若日后有朝一日得见,也能知道是他。”
孔桃点点头,拿着那小人儿:“其实真的挺帅的。”
“真人更俊朗些,性子也稳重,九婴在世时总是守着九婴。”
海伦见瞿白鹿的神色有些不对,不像是欣喜,倒像是带着隐隐的担忧,孔桃没心没肺的看着小人儿,找了个盒子把他装了进去:“等回来,我回家的时候得把他给带上。”
另二人点了点头。
孔桃又回到沙发上:“你什么事都不爱说,就知道你有族人什么的,可怎么从来没听过你朋友的事情呢?反正时间还长,你跟我说说呗。”
“说什么?我说的你不一定感兴趣,你感兴趣的我又不一定说。”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看她欲言又止,瞿白鹿道:“有话便说来。”
“你没当上神仙的时候...你是妖的时候......嗯,这些年...有没有害过人啊?”
海伦当时便道:“说什么~蠢话!”
声音比平日里略大了些,震的孔桃一哆嗦,低声嘟囔着:“我看书里有些......”
想来也是理亏,当下也不问了,忙拿起遥控器继续换台。瞿白鹿静了一会,突然道:“不知道算不算是......害人害己。”
孔桃没敢回头看她,被海伦训斥那一下吓得她眼泪都快出来的了。海伦从没这么跟她说过话,更没有吵过她,因此孔桃现在心里正憋着委屈,可是这话确确实实是自己提错了,又怪不了别人。
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如苍蝇一般令人厌恶的人。
“我没有取他性命。他的性命是我救下的,我就要对他的所作所为负责。”
她想起了华辰的模样和那埙曲子,心里猛地一酸。
“那人扒了我一个好友的坟墓。你须得知道,我那朋友的元神藏匿在炼魂珠里,可那炼魂珠是个虚体,见不得光,受不得人的浊气与生气。故而我那好友,受尽了折磨烈焰焚魄。除了这个,他因认得几个字,日日写些东西害了不少人,逼着别人说些蠢话,不说就打骂,不给饭吃,拿盐水敷在别人被剖开的伤口上。”
听了这些话,孔桃才算是从愧疚里转圜过来:“那个人怎么能那么做!”
“可我却不能再改变他的命数了,为着他我把自己囚在北海礁底十五年,直到他死去。他每日做的恶我都历历在目,他作出的恶果我来受,他打骂在别人身上,同一时刻我也会感受到相同的感觉,有一回他趁左右没人,将滚开的水装作无意浇到别人身上,像是数以万计的火蚁不断地噬咬你的皮肉......纵然恨,可当时就是奈何他不得。我救了他,如若再杀他亦会牵连人间事宜,到时候起的变化也是算不尽的。”
屋子里充满了压抑着喘不上气的气氛,电视里的三流综艺和孔桃倒抽凉气的声音在这气氛中闷了下去。
孔桃要说什么,白鹿却一笑:“幸而他阳寿不多,他命绝之日便是我被放出之时。先是叫他在阴间尝遍了阴司酷刑,继而又封了他的坟,至今他仍在阴司受刑,烈焰焚魄受尽苦楚,只等有人平了他的坟,我才好一步一步领着他到苦海里去。”
她声音不待丝毫忿恨,越是说到最后,越是像在读一首小诗,缓声轻柔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
电视里想起鼓掌的声音,稀稀松松的一阵。孔桃小脸都变了形:“是不是有点狠了。”
说完了这话,她自己都想抽自己一耳光,心里不住的骂自己:叫你圣母!
瞿白鹿想起华辰心底又是一阵折磨,忙将神情换了,笑着对孔桃道:“自作孽,不可活。”
孔桃还是颇为好奇看着白鹿道:“那...烈焰焚魄是怎么焚的?”
白鹿不想再让话题继续下去,她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换一个气氛,至少不再这么压抑:“就是让烈火撕裂焚烧每一寸的皮肤,肉丝,骨头。嗯,烧起来挺好看的,碳烤的感觉,引人食欲啊。”
不说最后一句还好,说了不由得惊了孔桃一身冷汗,她想象力很丰富,仿佛能够看到当时的场景,惊慌之间抱紧了怀里的抱枕,往后把自己塞进沙发里。时间到了,新剧开播。孔桃把电视的声音开大了。
而在瞿白鹿这里。
电视发出的声音忽然之间静了下来,四周的一切声音都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