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封蜜默不作声的夹菜,吃饭,动作安静而斯文。
挑一筷子米饭,入一筷笋,玉筷与餐盘相碰间,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这个季节,竹笋已然下市,更何况是绿色的笋尖。
昨日刚从盛产毛笋的地方连夜送来,很是新鲜,青嫩的笋尖细细炒了一盘,铺成在底盘里,肉沫竹香清炒一番,仿若是在春节雨后,那清新的雨水气息扑面而来。
封蜜刚夹了一筷,味觉不错,刚想再夹,一只色泽金黄饱满的鸡翅已然落入她的碗里,伴随着对面人自然到随性的声音,“别光顾吃菜,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一语落,餐桌上似乎针落可闻。
封蜜抬眸,顺着那收回的玉筷看去,楚漠自顾自的夹了一片咸藕,不紧不慢的将藕片吃下,垂落的发丝遮没了他眼底的深色,如樱花般鲜艳的唇瓣轻启,细细的咀嚼着到嘴的食物。
那副闲适而淡然的模样,让封蜜的黑眸不由一紧,目光顺着落在碗里的鸡翅上。
白米饭,色泽光亮的鸡翅,让人食指大开蠢蠢欲动。
封蜜捏着玉筷,却是手指僵硬,不知如何下口。
同样惊诧的还有上座的封华年与陆敏秋,两人双双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见到了震惊之色。
楚漠的脾气,若是封华年不理解,作为母亲的陆敏秋自然不会不清楚。
高傲如楚漠,恐怕在他的眼底除了自己几乎容不下其他人,更遑论主动关心一个人,更别提,这人还是之前争锋相对的封蜜。
虽然他的神色如常,眼中依然淡漠,语气中的关切之色,却是表露无遗。
这,代表了什么?
捏着玉筷,封蜜的瞳孔缩了又缩,眸光里滑过不知名的色彩,良久,轻启红唇,她终是说了声,“谢谢!”接着便夹起那只鸡翅,慢条斯理的食用。
见到这一幕,封华年与陆敏秋双双对视了一眼,陆敏秋的眸里充满担忧,而封华年则是笑意满满。
摸着下巴,封华年的眼角处几乎裂开了笑纹,“楚漠说的对,蜜蜜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不过,楚漠也辛苦了,管理封氏,很累吧?”
这般和气慈祥的封华年,许是楚漠第一次见。
虽说外界夸他们不是父子却情如父子,可到底是不同的。
于外界而言,他不过是个养子,甚至许多人猜测,若他母亲陆敏秋这一胎是男孩,那么就是封氏的下一任继承人。而他,不过是在帮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铺路。
“谢叔叔关心,我还好,不累!”
在外面,楚漠唤的是‘父亲’,而在封宅,他更多唤的则是‘父亲’。
在听见‘叔叔’这个称谓时,封华年的眉心微皱了下,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顿时眉眼弯弯道:“有不懂的地方记得说,别一个人撑着,要知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永远都是!”
不知为何,楚漠总觉得封华年特意强调了‘一家人’这个词。
眸光顺着封华年的视线而去,落在那埋头正在苦吃的女人身上,楚漠漆黑的深眸里,有一缕温柔的光色涌过,极浅极浅。
“是,叔叔!”楚漠知晓了这里头的深意,只觉心口处有丝暖流滚过,将他浇的滚烫滚烫。
陆敏秋的视线从封华年的脸上滑过,又跟着落到楚漠身上,再跟着落到封蜜身上,母亲的感应让她察觉楚漠身上的锐利气息消散了不少,眸光落回封蜜的身上,陆敏秋那浅色眉目瞬间紧皱,眼眸里有忧色淌过。
一顿晚餐将近尾声时,封华年忽然问,“对了,明天晚上紫竹山庄的晚宴,何老六十大寿,楚漠,你记得替我备一份大礼!”放下玉筷,封华年用餐巾擦拭着嘴唇,说道。
“礼物我已经让秘书备好,只是您的意思是——”楚漠吃不准封华年的思想。
“这是你们年轻人的舞台了,我老了,这种场合就不参加了,你跟蜜蜜前去就行!”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刚大病初愈,就不掺和了!”
封蜜抽了抽嘴角,看着前方那因为一顿舒适的晚餐而意气风发精神气十足的封华年,大病初愈?亏他居然能用这个词。
楚漠的眸光微闪了下,继而不动声色的应道:“是!”
“蜜蜜,”转向封蜜,封华年难得脸上挂着笑意,“明天晚上,你跟楚漠一道参加!”
“我不去!”闻声,封蜜正在擦拭唇角的手一顿,继而果断拒绝道。
“你不去!?”扬高了声调,封华年目呲欲裂道。
淡然放下餐巾,封蜜的眸色未变,只淡淡道:“我已经答应了别人的请求,您老不是一向说,做人要守信用么?既然答应了别人,又怎么可以半途而废,不守承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