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雪说完便是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凌秋蓉坚定的声音:“九妹,等一下!”
凌苍雪也真的就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看着凌秋蓉,这个女人还想对自己说什么,却意外的看到凌秋蓉接下来的动作,她竟是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位骄傲的嫡小姐居然向她这么一个庶女妹妹跪下来了。
“三姐这是做什么?若是被旁人瞧去了,便是要说我的不是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我这个庶女向嫡姐你行大礼,三姐这样做却是折煞了我,三姐还是起来吧!”
“九妹妹,我知道你聪慧,亦是明白,你一直深藏不露,过去我与母亲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不要计较,我如今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也不会来求你,你怪我利用姐妹情分步步为营也罢,怪我自私自利也行,这一次,我与母亲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凌苍雪冷眼看着凌秋蓉跪在自己的面前,说出的话却是没有一点波澜起伏,“三姐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三姐若是有什么苦处,家中自当有父亲做主,父亲上面还有祖父祖母,三姐却在求我,我倒是不晓得,我能帮三姐做什么?何况,母亲的身边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三姐虽然出嫁了,可父亲还有几位姨娘,还有庶女,这些可都是母亲的孩子,她们自当会向母亲孝敬的!”
凌秋蓉摇头,“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家中发生了很多变故,若是父亲还能为我说话,我与母亲也不会这般痛苦了!我也想寄希望与五弟,到底是个男儿,若是他有长进、有出息,却也是能在家中站稳脚跟的,可是……”凌秋蓉说着竟是开始抹眼泪了,凌苍雪是看不惯她这样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动作,却也想起昨日在侯府门口,凌秋蓉大声指责苏锦秀的那些话,她那时候起,便是在讨好自己,想来她这样一个骄傲的嫡小姐如今要这般讨好她,必定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变故。
“三姐不妨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明白,也好让我心中有数,我瞧着三姐哭得这般伤心,却是一头雾水,到现在也没听出个明白来!”凌苍雪伸手扶起凌秋蓉,“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女子的膝盖也不是软的,明白么?”
凌秋蓉一愣,诧异的看着凌苍雪,她的最后一句话在自己的心中掀起了巨浪波涛,“九妹妹是愿意帮我了?”
“三姐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我如何可以帮你?何况……我这个人只做交易,不会平白的帮了你,除非是等价交换,我才会帮你!”凌苍雪笑得很诡异,让凌秋蓉的眼中染上迷惑,这才款款道来。
“九妹妹,不管母亲从前对你是如何的,可到底你自小也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若是说委屈,我也不怕说句难听的话,自古以来,庶出的女儿哪个在家中不曾受过一点委屈的,这样的身份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在家中低人一等,所以今日,我代母亲先向你赔罪了,过去的种种若是九妹你还记在心上,我如今人就在这里,九妹大可拿我出了气!”
凌苍雪看着凌秋蓉坚定的眼神,不得不说她这一秒是喜欢上这个女人的个性,这些话是实话,也是她心中所想,如今她有求于自己,还是敢说出这些话,她的确是欣赏极了凌秋蓉,“三姐也说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自是不会再计较了,谁让我是姨娘所出呢?那些陈年往事,我们今日就不提了,三姐既是有困难,做妹妹的也不会袖手旁观,若是真的能帮上,自然不会推辞!”
“我希望九妹妹能回到母亲身边,助母亲一臂之力!”凌秋蓉认真的说道。
凌苍雪挑眉,眼角变得尖锐,“回凌府?只怕三姐是一厢情愿了,即便我愿意回去,凌家的人也是不愿意再接受我了,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凌苍雪是动了回凌府的心思的,她想要见一见那个擅长双面绣的四夫人,但是这些话她现在不会说出来,她还不会让凌秋蓉知道自己的心思,她如今要拿捏一下这个嫡姐。
“岂是有这样的道理?不管怎么说,你到底都是凌家的女儿,虽说与侯爷这件事,是脸上无光,既然九妹你都可以排除万难的活下来了,如今不过是回凌府,九妹你还能怕那些牛鬼蛇神吗?”
“牛鬼蛇神?”凌苍雪忍不住的笑出来,“三姐这个形容可是有趣,听起来好像是说,那凌府如今就是阎罗王的地狱?”
凌秋蓉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实话说,不怕九妹妹你笑话,我如今的确是生不如死,我在夫家虽说是正房嫡妻,可是和九妹妹当初一样,不过是外表风光罢了,作为女人,一旦失去了娘家的支柱,在夫家的地位便是大不如从前,虽说我与夫君相敬如宾,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冷落和疏远……”
“三姐夫是外面有人了?”凌苍雪脱口而问,又觉得这种说法不对劲,什么叫外面有人,现在是什么年代,有了人直接收纳进门就可以了,便是换了一个方式又问了一遍,“三姐夫又娶了几房姨太太?”
凌秋蓉没有说话,算是一种默认,“那么父亲是什么意思?不过说起来,男人纳妾这种事情原本就是正常被允许的,所以只怕父亲也是不能为你做主的,你大约是觉得自个儿如今在夫君那里说不上话了吧?”
“我与母亲与九妹你……如今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母亲过去在父亲面前是说得上话的,那些姨娘们见了母亲,哪个不是低眉顺眼的,可是这些年父亲面对母亲,越发的是不耐烦了,你可还记得自个儿出嫁前的那一年,父亲新娶进门的一个芳姨娘?”
凌苍雪面无表情,她根本就想不起这号人,凌秋蓉苦笑:“你不记得也是自然的,你只是在她进门的那一日见了她,之后就再没有见过,接着你又嫁了人,之后的事情你更加是不晓得的!”
“想来三姐是要说,父亲对这芳姨娘宠爱有加,对母亲也颇有为难是么?”
“不是……芳姨娘死了,是死在母亲的屋子里的,却是死得蹊跷,母亲平日里虽是看不惯那等狐媚子,总是寻着各种借口刁难了她们,可那日,母亲也不过是对芳姨娘小惩大诫,哪里知道她突然的就死了,父亲便是将这件事怪在母亲的身上,祖父顾忌府上的声誉,硬是将这事给压了下去,却是从此不待见母亲了!”
凌秋蓉叹气,继续说道:“母亲被孤立了,父亲却是突然的在这时候抬了青姨娘管事,青姨娘素日里就与母亲明争暗斗的,这时候得了势,还不得往死了打压母亲,姨娘们平时多少都是对母亲不满的,这时候便是纷纷孤立了母亲,九妹妹觉得,那些庶女们这会子会在谁的房中?”
凌苍雪轻笑,“自然是在得了宠的青姨娘屋子里!五哥可是母亲所出,母亲平日里就宠极了他,他这会子难道也倒戈相向?”
“那倒是没有!只是……说起五哥,比这还要让你气愤,大小他就是顽皮,自从母亲出了事,便是不能再罩着他了,父亲大约也是因为母亲的事,少不了经常责骂五哥,五哥是越发的消极起来,如今……竟是流连花丛,不肯回家,那五弟媳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从进门开始,就不曾让母亲顺心过,一副贪婪的嘴脸,我就是气,果真是小门小户的庶出身份,五弟到底也是嫡出的,父亲当日里怎么就那样狠心,竟是由着青姨娘为五弟操办了这么一门婚事,却是让五弟成了一个笑话,那么多的大家闺秀不娶,却是塞了一个小布装老板的庶出女儿给他,他心里也是有气的,两个人少不了拌嘴,父亲便是越发的不喜欢他了!”
“我却是不晓得,五哥落得如今的这样境界,当真是让母亲伤了心,本是指望着五哥给她争气的,却让她更操心了!”
“我本是想让夫君能为母亲说两句公道话的,却不想,父亲与青姨娘原来是动了那样的心思,竟是要把六妹嫁给夫君做姨娘,还说姐妹两个好照应,免得让别的女人得了宠,你让我情何以堪啊!”凌秋蓉说着当真是呜咽的哭起来了。
凌苍雪浅笑,“六姐?六姐是青姨娘的女儿么?”
凌秋蓉一愣,“九妹?六妹自然是青姨娘的女儿,自从就得了父亲的喜爱,倒是养了一身娇纵的脾气,连我都看不惯!”
“听巧玲说,六姐曾经将我推入冰冷的池水中,这才让我每次小日子来的时候都腹痛难耐?当时母亲明知道六妹的错,却也不曾为我讨个公道?”
凌秋蓉一惊,有些歉疚道:“有些事,母亲也是做不了主的,她与青姨娘本就斗的厉害,父亲又偏爱六妹……不过,也怪母亲,她的确是自私了,倘若那日被推下去的是我,母亲是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九妹怕是因为这件事一直对母亲耿耿于怀吧!”
“过去是,不过那时候不懂事,看不清时局,不过到了今时今日,我也是懂得了母亲当日,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何必为了一个庶女与父亲翻了脸,只是母亲想不到,她如今却要来求我这个庶女?”凌苍雪笑得很阴森,让凌秋蓉的全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九妹……你……”凌秋蓉看着凌苍雪,“如今就是这么一个境况,我是真的没了法子,家中的那些姐妹都是见风使舵的,从来只有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的,她们如今还是落井下石!”
“我六神无主的时候,便是想到了你,你到底是侯府的嫡妻主母,想着你也许能为母亲说上两句话,便是写了信给你,可是那些信都是一去不回头,我以为你是富贵了,心中也记恨母亲,便也不再写信,可是这日子越发的难熬了,我只好拖了人去侯府找你,却是被门口的家丁赶了出来,他用了各种法子、使了好多银子,才见到了巧玲,我这才知道,你在侯府的日子比我们还要难过!”
凌苍雪浅笑,“我一直以为,巧玲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却没想到,是三姐你的人啊!”
“九妹这可是错怪了巧玲,巧玲是家生子,从小就是跟着老太太服侍的,可是九妹忘记了,巧玲的父亲是凌府铺子的管事,可巧玲的母亲是许妈妈,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当年老太太瞧着巧玲的母亲伶俐,便是做主许给了凌家铺子的管事,如今许妈妈侍奉着母亲,巧玲作为女儿,能看得下去么?”
“我却是不记得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凌苍雪冷笑,“难道这就是可以成为她欺瞒我的理由么?”
“这……”凌秋蓉没想到凌苍雪是这样不近人情,她改变的太彻底,太冷血,连她都觉得很遥远了。
“巧玲托人来告诉我,说你如何改变了、如何的扭转乾坤时,我当时还是不信的,思来想去,还是借着出来拜佛的名义到京城来见了你,若不是身在水火之中,我何止与此的将希望都寄托于你?你既是能死了苏锦秀那样虚伪狠辣的女人的面具,让侯爷不得不对你低头,让世人都站在你这边,让流言蜚语都变成你的武器,我便知道,你真的是变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为母亲讨回公道!”
凌苍雪笑了,“哈哈……三姐,你这些话听起来纯属是无稽之谈,我对付苏锦秀、对付沈绍元,那只是因为我想活下去,是人的求生本能,如果这些也能成为你不远千里来找我的理由,真的是很牵强!三姐,你太抬举我了,这样的理由,说给谁听,都觉得很滑稽,不是么?只因为我的改变,你就认定,我可以帮你母亲讨回公道、帮你巩固在夫家的地位?这是不是太有趣了,我为什么要帮你?”
凌秋蓉垂眸沉思,眼中忽然跳跃着火苗,那是冒险的勇气,凌苍雪的眼中再次为她掠过欣赏,“九妹妹刚才说,你只会做交易,所以只要可以等价交换便是可以么?”
凌苍雪笑了,笑得很魅惑,修长的手指挑起凌秋蓉的下颚,眼角上吊,“没错,三姐领悟能力很高啊!”
“那么……九妹妹不妨说说,你想要得到什么?我有什么可以和你做这场交易的?”凌秋蓉盯着凌苍雪的眸子,这一刻,她有一种感觉,她在和魔鬼做交易,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一个魔鬼。
凌苍雪突然站起身,“这件事,我还要好好考虑一下,反正这段时间,我暂时还不会离开京城,如果三姐有耐心等,不妨就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凌苍雪的眼中闪过算计和狡黠,优雅的走出凌秋蓉的房间,留下一脸苍白的凌秋蓉。
这日,凌秋蓉瞧着天气不错,便是主动邀了凌苍雪去寺庙里拜佛,凌苍雪过去虽是不信神佛,但是重生这件事,让她也不由得不相信,大千世界真的是无奇不有,这样想着,凌苍雪便是应了凌秋蓉的邀请,两人结伴去了寺庙。
朝天寺是皇家寺院,即便是平日里也是香火鼎盛的,名门世家的夫人小姐都是经常会来这里求签的,凌苍雪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投来注目礼,今日的她穿了一件翡翠色的锦袍,长发却是用一根发带高高的束成马尾辫,便是没有任何的发饰,却是两个夸张的耳坠子格外的显眼,总算是看到了一点珠光宝气;整个人看起来英气逼人、朝气蓬勃,让人眼睛一亮,这样中性的打扮在常人的眼中还是很新鲜的,也不乏是哗众取宠的意味。
凌苍雪嘴角扬起妩媚的笑,引得众人一阵神魂颠倒,她夺人眼球,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也不是因为她的妖娆,而是因为那种强势的霸气和自信。
凌秋蓉是个虔诚的信徒,她跪在佛堂里,双手合拢,口中念念有词,凌苍雪也跪下来,双目却是紧紧的盯着那佛像,巧玲觉得凌苍雪这个表情有些慎人,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在佛祖面前叩拜,要闭上眼睛,你怎么可以这样盯着佛祖,这是大不敬!”
凌苍雪嗤笑,“我只是想要佛祖好好记住我!”
“呃……”巧玲一惊,连跪在旁边的凌秋蓉也吓了一跳,她是没想到凌苍雪会说出这样的话,随即淡淡道:“佛祖普渡众生,只要你诚心祈福,它自是会听到你的心愿!”
“既然求佛这般灵验,三姐你又何必来求我呢?”凌苍雪反驳了一句,却是凌秋蓉的脸色一阵苍白,她摇晃了一下,苦笑,“九妹说的是!”她便是扶着顾妈妈的手臂站起身,投了香油钱走向另一边。
凌苍雪看着凌秋蓉的背影,冷冷的说道:“巧玲,你这次回凌府以后,就不用在我身边侍奉了,你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索性还回去老太太身边,总是比跟着我要好得多!”
“小姐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巧玲知道自己错了,但是无论小姐决定如何,巧玲也决定了,誓死都要跟着小姐!”巧玲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觉得,本小姐还有相信你的必要么?”
巧玲的脸色很难看,“我知道小姐心中有气,可是巧玲这般做也是有巧玲的苦衷,何况……巧玲也不希望小姐这般辛苦的活着,既然要争,不如就一次争个彻底,如果小姐能够保全了夫人,那么小姐今后在凌府也是有了地位的!”
巧玲的这一番话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若是留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想要有个发展就凭自己手里那区区八千两,只怕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侯府此刻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若是此时她留下,只怕又要掀起另一股流言蜚语,倒不如明哲保身,先离开一段时间。
京城这个地方,她迟早是要回来的,到那时候,她便是聚拢了资金,好好的在这片土地上大展拳脚。
这样想着,凌苍雪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凌府……也许你说的没错,凌府也许会是我的一个很好的踏脚石!实话说,你这样聪明的人,我也是舍不得放走的,所以……巧玲,听清楚了,不管你过去是什么心思,是谁的人,从现在开始,你是本小姐的人,如果今后你再敢背叛我,我不介意让你成为第二个春红!”
巧玲的脸色一白,却是激动的跪下来,“多谢小姐成全,巧玲今后自当为小姐效命,如与原违,天打雷劈……”
“等一下!”凌苍雪盯着佛像的眼睛,阴森的声音传入巧玲的耳中,“在这个佛祖面前,你要记住你的誓言,如与原违……你自愿沦为娼伎,生不如死~!”巧玲打一个哆嗦,却还是重复了这句话,眼中却是闪烁着坚毅的目光。
凌苍雪看着她的侧脸,这才柔声道:“对我好的人,我不会亏待她,你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凌苍雪是说到做到的人!”
凌苍雪站起身,巧玲迷惘的看着她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决定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凌秋蓉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自己的命运也同样被掌控了。
凌苍雪决定了要回凌府,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姐妹情分,而是为了自己今后的生存,第一件事就是见一见四房的夫人;第二件事就是让凌秋蓉与自己做交易;第三件事则是顺便给那个六小姐一些苦头,她如今可是为了她当时的一个恶作剧吃了不少苦头。
skanshu.la/book/dazhuz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