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仪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听她们说话。听言语,看二爷的举止,便知不是个俗人。他话不多,却句句说到关键处,更善于捕捉对方的细微表情、神态动作,揣测对方的心理活动。而且能够感觉出,他并不是故意这样去做,而是长时间位居高位惯于掌控一切。
韦汝是个崇尚自由,随心所欲惯了的人,岂能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二爷可以去楼下欣赏我们锦绣坊精心准备的节目,我自会关照伙计好好侍候。”几句话而已,韦汝便再无他话端茶送客了。
“对二爷说话竟然如此无礼?你好大的胆子!”立在二爷身后的白净脸出声呵斥着。
再看韦汝,竟然没听见一般,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意思很明显——恕不远送!
气得那位脸色涨红,偏生主子没言语,他不敢造次。别看他只是个小小的奴才,却没有谁这般不给脸。他在主子身边鞍前马后尽心尽力的侍候十多年,眼下算得上是主子身边得脸的奴才。往常见惯了达官贵人,谁不是笑脸相迎?不过是个有些银子的小小商贾,也敢在他面前摆架子。即便是他跟韦汝打交道都嫌不够档次,何况是二爷?若是说出名号来,恐怕她会吓死!
只是主子这趟出来万万不能泄露行踪,这口气暂时忍下。
想到这里,他瞥了二爷一眼,看见二爷站起来告辞,竟然没有半点气恼的样子,越发不敢再多言了。虽说他侍候主子时间很长,可从不敢随意揣度主子的心思,也揣度不明白。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却觉得自个主子的心思比海底针还要深。若是一句话没说对,惹恼了主子,到时候可没谁顾忌他一个奴才的脸面。
幼仪看见三个人出去,忍不住说道:“姐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瞧着这位二爷不简单,做生意得罪贵人可不利。”
刚刚走到门外的二爷听得真亮,停住脚步。
“无妨。我做的是正经生意,童叟无欺,不怕有人故意找茬。”韦汝半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况且大禹律法严明,从皇帝到下面的官员都勤政爱民,从不徇私枉法。方才那位二爷一看就是位高权重之人,他眉宇间自带一股正气,还不至于因为跟我一言不合就行卑鄙之事。况且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岂能跟我一介妇孺一般见识?”
听见这话,站在外面的二爷眉梢微微上扬,带着两个随从走了。
幼仪站在窗口往下瞧,看见三个人出了门没到彩棚下面看热闹,而是一径往东边去了。
韦汝见状,笑着点着她的额头道:“鬼机灵,这么小就这么多心眼子,长大了还了得?”
“再多的心眼在姐姐跟前都是掖不住的。”幼仪吐了吐舌头,“再说,我还不是害怕姐姐吃亏?”
“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好意。”韦汝怎会分不出好歹人来。
两个人虽只见过两三面,却并未有陌生感,眼下更似亲姐妹一般亲昵。
门外有幼仪带来的婆子来催,说是黎嬷嬷见时辰不早要带姑娘们回去了,请幼仪下去。韦汝听了赶忙让人装薯条,又拉着幼仪的手说道:“我知道因为你祖母的病,你才没空出来。等你祖母好些,你尽管过来坐。我时常一个人吃些零嘴,再好吃都觉得没意思。”
“姐姐这里的小零嘴真好吃,有机会我一定常来。只怕到时候姐姐腻歪,我可是又要吃又要拿的。”幼仪对府里那些甜腻的点心早就吃够了,尤其是翰哥儿喜欢奶制品,金府中最常做的就是掺了大量牛奶的甜品,吃一口就腻歪半天。
“只要你来就管够,薯条、锅巴、盐酥鸡、汉堡、布丁、酒鬼花生……”
“得得,再说下去我就挪不动脚窝了。”幼仪恋恋不舍的站起来,“下次再来我一定要事先报备,好让姐姐有时间准备这些吃食。今个儿真要走了,谢谢姐姐的款待。”
韦汝送她到门口,一再叮嘱她有机会要再来。幼仪见姐妹们跟黎嬷嬷都在等,不得不离去了。
姐妹们坐上车,幼仪看见她带上来个食盒,轻笑着说道:“外面的吃食要少吃,尤其是那些街边小吃,看着新奇吃着就平常了。这个季节还好,若是夏季还容易吃坏肚子。”
“大姐姐说的极是。”幼仪受教的点点头回着,“本来我还想带回去给祖母、太太、嬷嬷和众位姐妹们尝尝。如今看来,只能我自己慢慢吃了。”
韵仪特别好奇,打开食盒往里面瞧,“闻着挺香,看着还真是新奇。这是什么食材做的?”
“薯条,用土豆炸的。”幼仪指着旁边的番茄酱说,“蘸着这个吃才爽口呢。”
韵仪迟疑的拿起一根,小心的蘸了蘸在她看来红乎乎的有些吓人的酱料,迟疑了一下才吃了一小口。绣仪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见她细细咀嚼慢慢品味,先是满脸的谨慎随后露出笑意来。
“酱汁酸甜适度,里面的薯条外脆内软,口感挺好。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以前没吃过。”韵仪又拿起一根,让绣仪也尝尝看。
看见两个人吃得很香,一旁的玉仪也忍不住探头过来瞧。可方才毕竟说了那样的话,她放不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