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畦这一下就倒霉了,虽然他原本就霉运当头。
郑裕和走时倒还好,毕竟郑裕和与张瀚表面上矛盾不大,人们也不知道这厮满肚皮的杂碎,关键是他上任时间太短,很多坏事刚刚起了个头就结束了,说起来官声不是太坏,当他灰溜溜出门时,居然还有不少人拱手致意……这算是同情分,人们都知道郑守备是惹到了和裕升才倒霉丢的官,在大家眼中这是一个糊涂蛋,有些倒霉。
待到韩畦出来时,外间正好有几百人站着,有人一眼认得韩畦,顿时就是起哄,接着更多人知道了韩畦的身份,一时间怪叫起哄声不绝于耳。
李来宾听说了赶紧过来,又带了整整一个局的兵力,等韩府的人把车马准备好请韩畦出来时,外间近二百弓手笔直站着,列队在大门两旁,刀在手,枪在肩,鸟铳横在胸,真是杀气腾腾。
这二百多军姿格外出色的精壮汉子就这么站着,两眼里冒着寒光,韩畦当然不会是认为这是给自己站班,顿时就气的胸口疼,加上怪叫和哄闹声,韩畦的脸已经俨然是猪肝色。
好不容易挨到马车附近,韩畦气哼哼了上了车,众人起哄声更大了。还有不少闲人跑过来,有意无意的堵着韩府马车的车头,人群汹涌,车辆难行。
一个红头涨脸的胖子一路跑到签押房,对着张瀚道:“张守备,韩大人就算不是军门大人了,好歹还是我大明的朝廷命官,如果出了事,朝廷追责下来,你这个守备恐怕难逃严惩吧。”
张瀚打量了红脸胖子一眼,一脸轻蔑的笑道:“你便是刘德吧?大德亨的东主?你撺掇韩大人搞什么帐局,结果如何?”
刘德没想到张瀚一眼就点明自己的身份,顿时有些气沮。
“只是闲人起哄,又没有人怎样,”张瀚道:“韩大人在巡抚任上时,催逼白榜甚苛,民意如此,难道起哄的都是我派去的?不过既然关系朝廷脸面,我会叫人把事情平息,任由韩大人早些上路。”
“如此多谢了。”刘德扭着脸拱了拱手,他这一下可不敢说什么硬话了。
……
在起哄声中,韩畦一行人继续前行,李来宾奉命带队开路,把闲人隔开,道路两边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韩畦这一下倒是能走,可惜象是被看押离开的人犯,气得简直要心梗。
这时张瀚也走出来,现在阖城的商人几乎都在商会里头,除了大商家之外,中小商人也视同各种情形加入商会之中,当然最少身家要够一份股本,不然的话还是不够资格进入商会。
据张瀚所知,有一些小商人是多股联合,在商会中才勉强够格凑上一股,不过他没有拒绝这种形式的入股……这本身就代表一种市场行情,既然大家对和裕升和张瀚操控的商会普遍看好,吸纳更多的人进来是好事。
有时候权力和控制力不是越简单越好,而是越复杂越好,张瀚也知道有不少文官武将用别人的名义入股,对这种事他更加欢迎。
入股的人越多,他的事业基础就越牢固,最终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被他绑在了一条船上,大家齐心协力替他赚钱,这是好事情。
“本人奉圣命来执掌天成卫并镇虏卫,日后市面一切如常,不合理的规费会取消,除了牙税,关税,门房契约外,火耗会按最低标准来收,驿站等杂项开销也是按最低水准来收,简单来说,大家都好好做生意买卖,这是开源,本人这里少收规费,这是节流,除了黄榜本人没有办法,该收多少是多收外,白榜是能免则免,不能免也是要少收。除此之外,作奸犯科者拿,坑蒙拐骗者拿问,市面要安静,本人是商人,商人要的就是各处平安,商路通畅,市面稳定,人心平静,大家能安心做生意,就算当了官,本人还是商人,这一层大家可以放心。今日就说这些,各人都散了吧。”
张瀚的话简短而有力,引起一片叫好声。
不少人把巴掌都拍烂了,人群中不一定是有资格入股的商人……所谓的小商人就算凑股子也得是身家过万资产才够格,很多真正的小商人就是一间门面,一年做几百两规模的生意,甚至是手工业者,一年几十两不到百两的营业额,利润十几二十两,这样也够养妻活儿了,还有一些是伙计,卖力气的,菜农,庄农,还有卫所军,守备营兵,小吏,卫所官员,除了一些有品级的利益阶层,在场的人都感觉自己这一趟没有白跑。
韩畦和刘德等人也听到了张瀚的话,一个幕僚愤愤的道:“听听,国朝真是没有人了,用这样的人当卫城守备和指挥使,通篇话没有军政之事,驭下也没有威严,说什么市面和商道的事情,真是要把人笑死。”
韩畦脸上神色也难看,他感觉很难理解那些欢呼声。
刘德的胖脸上露出沉思之色,他感觉张瀚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或者说,张瀚就是一个这么简单的人,做事反而能无往不利?
商人们要什么,几乎就是百姓要什么?
这种想法在大明早初的时候几乎就是大逆不道!众所周知,太祖高皇帝对商人的印象很差,认为他们不事生产,专门坑蒙拐骗来获取暴利,损害农民的利益,国初时太祖皇帝对商人进行了很多的限制,不光是不准商人参与政治,还在具体的规定上限制商人的权力,比如不准穿绫罗衣服等等。
可在张瀚这里,这个商人不仅当了官,还大受几乎所有阶层的拥戴和欢迎,不仅韩畦想不通,刘德自诩见多识广,学识过人,可仍然想不通眼前这事——
总算赶上了今天的更新,昨晚喝喜酒,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