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荆州到益州,方绍对于汉末的士人阶层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这个阶层所具有的能量是如此的惊人的,以至于无论是曹艹还是孙权,亦或是刘备,无论是坐天下还是打天下,都必须借助这些士人,甚至受制于他们。
然而,一个被士人所支配的社会,一个缺乏上下流动姓的社会,不但统治阶层容易滋生腐朽,下层人更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同样会成为动乱的隐患。
而下层人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外乎两种,一种是从军,用命拼出一条希望之路。而另一种则无非是从文,所谓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放在这个时代一样通用。
然而,知识来自于那一叠叠昂贵的竹简之中,士人豪强握有巨大的财富,所以他们更容易获取知识,而下层人三餐吃饱已是不易,又何来余钱去买那昂贵的竹简。
作为知识载体的竹简,显然无法肩负起这重要的使命。
而如果把一车竹简写就的夫子之言,换作是袖中那小小一本纸书,变化又将如何?
毫无疑问,变化必将是翻天覆地的,便宜而轻巧的纸书,可以让无论是田间耕种的农夫,亦或是高坐厅堂的士人,都可以平等的获取知识。
小小的一张薄纸,才是为这个社会注入新鲜活力的关键之物。
当然,这些话方绍自然不能与诸葛蓉说了,否则她的会以为自己的夫君疯了,即使如诸葛蓉这般聪慧,她也不会明白方绍这么做的重大意义,因为她不具备方绍那样超越了时代的眼光。
“为夫确实打算造纸,不过夫人别误会,我可不一起兴起。我是觉得这竹简用起来又贵又不方便,若是改用纸作书的话岂不方便许多。所以我就想研究一下怎么造纸,将来好建议主公以官家的名议多建些造纸作坊,大量的生产纸张,卖给那些士人,如此一来,亦可为官府多一笔收入来源。”
方绍以“利”来解释他的行为,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诸葛蓉便是笑道:“原来夫君是为主公设想。也亏得你那么聪明,怎的想出这样有逗人的法子来呀。”
方绍知她什么意思,却故意装作不知,怔怔道:“我这法子有错么,我觉得很好啊。盐可以官营,铁可以官营,那纸为什么不可官营呢。”
诸葛蓉道:“官营纸倒是没问题,纸轻便我也知道。可是夫君你别忘了,蔡伦纸造出来极为粗糙,一点都不利于在上面写书,平素大家都是用纸来包东西的。如果像你说得那么简单,岂不人人都用纸来做书了,谁还会傻傻的用竹简这种笨重昂贵之物啊。”
诸葛蓉说得也没错,其实早在秦代以前,原始的纸张已被发明,到得汉代之时,蔡伦将原本制纸的丝絮用便宜的树皮、破布等代替,使得纸的产量得以大增,然而经过蔡伦改进后的纸张与后世的纸相比仍十分粗糙,所以人们书写之时,仍愿意使用帛与竹简。
按照原有历史的进程,造纸术直到南北朝之时才可以高产出质量优异的纸张来,而方绍做为后世来的人,虽然不太懂造纸,但先前阅读历史书籍时,却曾看过《天工开物》中所记载的一段造纸之法,他当然知道此书乃明代宋应星所做,这里边记载的造纸术,应当要先进得多吧。
所以,方绍才根据书中的记载,召募了这些个懂得造纸的匠人,准备在自家后院搭台唱戏,研究实验一下新的造纸术,至于能否成功,方绍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些话,方绍当然也不能跟老婆说,于是只好又编理由,道:“这个为夫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才要好好研究一番,希望能造出一种即便宜,质量又上乘的纸来,到时整个大汉的读书人可都得感谢你丈夫我呢。”
诸葛蓉知他这位聪明的丈夫,平素喜欢捣鼓一些奇怪的事物,听他这么一说,便以为他只是闲来无聊,做这事来打发时间而已,便道:“夫君说得也是,这样吧,我有时间就去阿英嫂嫂那里借些相关书简来,也许会帮得上夫君也说不定。”
“那就辛苦夫人了。”方绍笑眯眯道,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诸葛蓉脸色一红,低声笑道:“夫君你又乱来,有下人在呢。”
方绍便手一挥,对侍奉在侧的仆人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仆人们识趣的退了下去,屋门掩上,炉火暖熏的屋中便只剩下他小俩口。
方绍一把将诸葛蓉抱起,迫不及待的抱着她往床榻而去。
诸葛蓉眉色娇羞,佯装惊惶,怯生生道:“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方绍坏坏的一笑,道:“天寒地冻的,当然是活动一下筋骨,出出汗暖暖身子啦,嘿嘿——”
方绍这边刚将诸葛蓉放于榻上,外边仆人忽然敲门道:“先生,主公刚派了人来召先生入州府议事?”
“这么冷的天,议什么事呀?”方绍有点扫兴,他是想若不是什么重要事,便可推说生病不去。
“听说是东吴的诸葛瑾来了,主公说先生务必要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