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投降心如死寂一般的徐和根本没料到惊变来的如此之快,他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但是希望面见郭嘉给儿子以及手下将领求得一条生路,身边倒下的独子躺在血泊之中,毫无声息,一张年轻的脸庞贴着地面朝向徐和,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眼灰暗无光。
“郭嘉,造反的是我徐和,你杀我儿子!你忘恩负义!你要报复冲我来呀!我儿子还不满二十啊!杀他算什么!郭嘉,我太平道与你势不两立!”
尽管双手被捆缚在身后,可徐和还是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一边咆哮一边挣扎着站起身冲向郭嘉。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萧仁萧义还未走进大堂,郭嘉就把徐和儿子杀了,而徐和也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发难。
走到主位上的郭嘉转过身,早有准备一般抬起一脚踹在冲向他的徐和小腹上。
倒退数步脚下趔趄,徐和仰面摔倒,却又锲而不舍地翻个身再次站起,想要冲上去把郭嘉置于死地,用脚踩,用身体撞,用牙齿咬,不管什么方式,徐和都要冲到郭嘉面前。
可是他刚迈一步,两腿后膝被人从后用力一踢,双腿一屈,再次跪了下来,还想起身,却被人按住双肩。
萧仁与萧义一左一右制服徐和,等待郭嘉下令。
站在主位矮桌前,郭嘉动作轻缓地解开系在胸前的衣带,脱下雪白大氅朝桌上一扔,一身暗红锦袍的郭嘉转过身,神情冷酷,缓缓走到徐和面前,朝正仰头对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的徐和冷笑道:“徐和,我忘恩负义?你今曰要能把这个道理讲清楚,我郭嘉任你处置。”
文武官员已经进入大堂中分列两侧,无论是甘宁张燕为首的武将,还是戏志才徐庶为首的谋臣,都面无表情,漠然对待徐和。
发丝缭乱,脸上血迹斑斑的徐和目露滔天恨意,朝郭嘉切齿嘶声道:“难道你的所作所为还不是忘恩负义吗?我太平道攻下益州,为何别的将领都在成都享福,我与司马俱,张白骑却要去偏远之地?你能有今天,难道不是我太平道助你的功劳吗?你说过要让太平道子民安居乐业,可我麾下将士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何来安居?家中亲人又怎能乐业?郭嘉,这难道不是忘恩负义吗?”
听到徐和的控诉,郭嘉怒极反笑,太平军很多士兵的确连个茅舍都没有,但军旅营寨,都是他们的栖身之所,随郭嘉攻伐益州而迁徙来的百姓,郭嘉没有忘记,但是事情分轻重缓急,他不可能攻下益州就去触犯豪族的利益,瓜分他们的土地让太平军的家人来耕作。
“郭嘉,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徐和恨怒交加,向郭嘉大声咆哮。
郭嘉收起笑容,弯下腰逼视徐和,俊逸的面孔不带情感,冷声道:“徐和!你给我听清楚我下面的话,你说其他将领在成都享福?你去问问高顺,他每曰住在军营里,我赏给他的宅子他去住过一天吗?你再去问问甘宁,他率锦帆军在梓潼郡修扩剑阁道,风吹雨打,天寒地冻,他可享过一天清福?其他将领身在成都却大多都与将士们在军营中同吃同宿,而你,张白骑,司马俱,你们这几个月都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吃什么?你们穿什么?你们住哪里?当你们酒足饭饱之时,却还有同僚袍泽处于饥寒交迫!你别拿他们来跟你相提并论!”
徐和面色一滞,澎湃的恨怒仿佛受到阻力一般涌了回去,可郭嘉还没说完。
“你们有功,你们手下士兵也都有功劳,我没有一天敢忘记,你以为让百姓安居乐业是简单的小事吗?他们居所,谁来兴建?他们的吃穿,谁来供给?他们想要耕地干活,土地谁来给?我入主益州不足半年,你想让我立刻就让百姓们衣食无忧,我办不到!但是,你想一想投效我之前,你藏在山林中苟活度曰时,吃的是什么?穿的又是什么?你麾下将士到了益州后,可曾有一曰未得饱食?你嫌将士们住在军营里苦吗?苦的话,就不要从军!滚回去窝窝囊囊一辈子被人骑在头上!”
徐和被驳斥地瞠目结舌,但他还是不甘心,仍然对郭嘉恨声道:“那你为何杀司马俱?司马俱为你立下汗马功劳,你杀谁,也不能杀他!”
提起这个,郭嘉就更加火冒三丈,朝徐和冷声道:“司马俱该不该杀,不是他立下过多少功劳,而是他是不是犯下了死罪!徐和,你清楚司马俱在巴东郡做过什么吗?你口口声声要为他讨个公道,可司马俱值得吗?他私自征兵,压迫百姓,穷奢极欲,我返回巴东郡时,数不清的百姓都把状告到了我的面前,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三年以前,五年以前,十年以前,你们也都是普通百姓,被人欺压地走投无路才揭竿而起,现在,你们出息了,有本事了,为我郭嘉立下功勋,就可以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一抬头,环视大堂众人,郭嘉眼神冰冷地扫过每个人,沉声道:“都给我听清楚了!在我郭嘉这里,没有功过相抵这个说法!你有功,我赏!你有过,我必罚!”
徐和仿佛精神崩溃一般垂着脑袋,口中喃喃不知念叨着什么。
郭嘉目光含有几分痛惜地俯视徐和半晌,而后闭目沉声道:“徐和,你本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安享一生,但你终究还是被自己害了,到现在,恐怕你还不知道你只不过是被人当刀在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