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才只说了一半,却已被百里肇抬手打断:“罢了!今儿来此只为踏青,这些个礼数与客套话,能免则免了吧!”
他这里一开了口。众人即便心中仍深感压迫,却也不得不各自掩饰。陆维杰与丁一鸣、游方信三人更是踏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礼,口称:“座师在上,学生有礼!”
此次春闱,百里肇以亲王之身而被钦点为主考官,今榜所有进士按理都该尊称他一声座师。丁一鸣等三人自也不例外。这里头,反是罗起东以武状元的身份得以免了这个称呼。
百里肇点一点头,目光自然的扫了三人一眼。及至落在陆维杰身上时,却忽然的淡淡的扬了下双眉,问道:“陆维杰,你可知杏榜之上,我为何黜你为第九?”
一怔之后,陆维杰却问道:“王爷所言,黜我为第九,不知却是合意?”他天资甚为聪颖,幼读诗书,更是二十年如一日,不敢有丝毫懈怠。此次进京赴考,于己更是信心十足。他自以为闱场之中,自己那三篇文章可称得是道德昭昭,文理斐然,出闱场时,更是信心满满。一心以为当可连中二元,却不料想杏榜上,却只列了第九。
杏榜公布之后,他更颇费了一番心思,寻了今科会元丁一鸣所做的三篇文章,仔细揣摩了一回,却只觉丁一鸣之文固然极好,但比之自己,似还差了一筹。由是心中也颇有不服。
神色自若的一笑,百里肇淡淡道:“当日阅卷,众人公评你为第一,是我复阅之后,一力压下,黜了你为第九!”这话从他口中说来,却是舒徐平缓,仿佛理所当然。
陡然听了这话,陆维杰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一时竟是浑身冰凉。一侧的丁一鸣也自怔在了当场,脸上神色也着实有些不自在。
深吸一口气后,陆维杰镇定一下自己纷乱的情绪,拱手朝百里肇道:“敢问王爷,这却是何缘故?”他虽努力镇定自己,但因心绪实在混乱,这一句话已自微微颤抖了。
略略颔首,百里肇道:“所以黜你为第九,只因你文章虽好,却偏偏欠缺了一分锐气!”略顿了片刻之后,才又补充道:“锐,为锋芒之气。你之文,固然文采斐然,条理明晰,却全无锋芒,平和中庸太甚,故此为我所不喜!”
说到这里,他却忽而转向游方信,问道:“你是游方信?”
游方信忙应了一声,上前俯首行礼:“学生正是游方信!”
点一点头,百里肇道:“你之文,文采亦颇出色,只是锐气太过逼人,当是心中多有怨气所致!”他说着,眸光却又极是平和的扫向陆维杰:“不过在我看来,少年之人,有些锐气总是好的!只因这世上,几乎便没有什么人能够永远保有那份锐气!”
点评过陆维杰与游方信二人之后,百里肇最后移目看向丁一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这个名字,甚合你之文风!不知却是谁人为你取的?”
恭谨的上前一步,丁一鸣垂首应道:“回座师,此名乃学生族叔在学生满十岁时为学生所改。只是可惜,学生的族叔已在三年之前过世,却再见不到学生光宗耀祖的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