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听说是遇到了自家大哥,却也只得苦笑。她二哥陆谦一生惟好杯中之物,一年里头,倒有多半年都是醉醺醺的,若只自己喝那倒也还罢了,却偏偏还有个怪毛病,最喜强人喝酒,又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每每遇到凌昭,便闹的愈发凶,竟是不醉无归之势。
“他今儿又喝醉了吗?”
凌昭点头:“他瞧见我时,已有了几分醉意,否则我哪得这般轻易脱身!”
陆夫人听得只是摇头,一时也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凌昭遇上陆谦时,陆谦已将将醉了,与他喝不上几倍,便醉倒当场,故而他其实喝的却并不多。抬眼看向陆夫人,凌昭随口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胡妈妈又过来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陆夫人眸光微动,片刻之后,毕竟淡淡道:“才刚有人来传话,道九丫头又病了。我想着前阵子萧家别院曾传维英患了天花,又想着她身子弱,毕竟放心不下,便使胡妈妈过去看看!”
凌昭听了这话,面上却不免现出一丝错愕之色来,看一眼陆夫人,他慢慢道:“这九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如今京中竟隐约有传言,道睿亲王已禀了皇后娘娘,道他如今身残,得妻一人已足,不敢妄求其他,并直言要立九丫头为正妃。”说着这话的时候,凌昭面上却是殊无喜色。他在平京多年,怎不知如今正是诸皇子争嫡的关键时候。睿亲王虽无上位可能,却无疑是如今京中最值得争取之人。在这时候,凌昭心中其实是不愿介入皇室之事的。
陆夫人微惊,不觉失声道:“侯爷这消息来得可确实吗?”
凌昭摇头道:“是否确实,如今却还不好说!天心难测,谁知究竟如何呢?”说着,他却又不禁想起百里肇来,不无怅然的微叹了一声,凌昭道:“睿亲王雄才大略,他若为君,必是我大周一代雄主。只是可惜……”他没再说下去,面上却已现出几分黯淡之色。
微抿双唇,陆夫人道:“我原是妇道人家,却不懂这些。我只是觉得,若安亲王能得继位,倒未必便比睿亲王稍差!且安亲王乃皇后所出,论起关系来,却比睿亲王更要亲密些。”
凌昭闻言,心中甚不以为然,但他也无意与陆夫人争辩这些朝堂之事,才欲转开话题时,外头秋莹却已捧了醒酒汤进来。陆夫人见醒酒汤来了,少不得起身,亲手捧了醒酒汤递与凌昭。凌昭抬手接了那汤,一面慢慢喝着,面上却忽而现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来。
喝了半盏汤后,凌昭便朝秋莹略一示意,将那碗盏仍旧与了她,且吩咐道:“你且下去!”秋莹忙脆应一声,捧了那碗盏快步的退了下去。
这边凌昭毕竟又沉吟一刻,这才向陆夫人道:“九丫头既是病了,明儿你可亲自过去看一看她。与睿亲王府的这门婚事,如今已是**不离十。你与周姨娘素有嫌隙,我是知道的。然闹了这许多年,你固有你的伤心处,她也未必便好过。若能和解,还是早日和解了吧。”
陆夫人一听这话,脸色顿然一僵,好半晌,她才冷冷道:“我与那贱婢,断无和解可能。侯爷若觉我善妒、不能容人,可立休书与我,更不必言它!”
凌昭不意她会说出这话来,一怔之后,毕竟苦笑道:“你这又说的哪里话!你我结缡二十余载,我待你如何,你如何不知。我今儿之所以……”
他话还不曾说完,那边陆夫人已冷然道:“侯爷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不过莫说她只是区区睿亲王妃,便是将来,她有那福分能做了皇后,我也不惧她分毫。大不了一死而已!”
她这一番话却说得干脆俐落,语调更是斩钉截铁,倒将凌昭听得一惊。急急一把掩了她口,低声斥道:“虽是后宅,也不可妄论这些,你难道竟不知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今儿这话若然传到有心人耳中,莫说是我凌家,便是你陆家也未必便能保得住!”
陆夫人被他掩了口,却是说不出话来,露在外头的那一双明眸却仍闪着坚决的灿亮光芒。
凌昭见她如此执拗,早知事不可违,不免叹了口气,放脱了手后,却是不无疲惫的站起身来,淡淡道:“谨言慎行乃我凌家家训第一条,还望夫人勉之!”
说过这话之后,他竟是再不稍留,转身便要离去。
陆夫人见他要走,不觉微启双唇,欲待唤住他,然犹豫一刻,却还是将已到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她既不开言,凌昭自然更不稍留,举步便走了出去。
屋外,很快传来秋莹不无诧异的叫声:“侯爷?”显然对凌昭这会子还要离去甚感诧异。
凌昭淡淡应道:“我还有些事,需去书房一趟!你好生伏侍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