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心里对初小姐没有什么,陈二奶奶也会喜欢这个外甥女,聪明乖巧伶俐讨人欢喜。可这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初小姐毕竟年纪轻,太急了。陈二奶奶微微一叹就道:“以后怎么说,也让她少来吧。”
曼娘伸手拍拍陈二奶奶的手:“也不必如此,人上一百还千奇百怪呢,再说睐姐儿现在也大了,难道一辈子护着,不让她见别人?和初小姐接触接触也没多少关系。”有些事,这个年纪也该接触了,天下不是总是有对她好的。
曼娘如同又回到那个冬日,在徐琴宅子里听到绵珠和俞泠对话时,现在回头瞧瞧,若没有当时的撞破,或许自己照常嫁过去,等婚后再由俞泠告知纳绵珠为妾。那时自己过的日子是怎样呢?对绵珠会有愧疚,毕竟她屈身为妾,对俞泠会有怨恨和不甘。那时种种情绪积攒起来,不晓得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纵然初心不改,只怕也对丈夫早冷了心,冷看他们做一对神仙眷侣,而自己,只能独守空房,看月缺月圆。
陈二奶奶见曼娘突然不说话,伸手拉她一下:“你怎么了?”曼娘勾唇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些往事,有些事,刚经历的时候会觉得,天道对我何等不公,之后才晓得,这些不过是给你的磨练,过去了就是一片坦途。”陈二奶奶也笑了:“这话说的好,我一直觉得,大侄女这样,谁舍得给她委屈受,可人,哪有一辈子护住的?再说大侄女和外甥女多接触接触,说不定我外甥女还能和大侄女学了些呢。”
两人说笑着,初小姐也在和初娘子商量:“娘,哥哥不愿意,那是哥哥有志气,可是您不能让他任性,这陈家是什么门第,太妃娘家也就罢了,睐姐儿的爹,现在可是通政使,三品大员。娘,我们临走之前,二婶还不是来显摆大哥是举人又如何?三堂哥还定了知县的千金做媳妇。娘,舅舅是好心,为大哥寻同僚女儿为妻。可一个六品闲官,能帮多少?”
还有最要紧的,初小姐在心里没说出来,一个京官的女儿,能有多少嫁妆,能拿一千来两,就算顶天了。娘当初出嫁,有两千两嫁妆,就是外祖父母十分疼爱娘了。可这几天听说,曾弦歌的嫁妆光田地就有五百亩,还有两个上好铺面,压箱钱又是足足一千两,再加上首饰衣料这些,一份嫁妆总也有上万银子。而睐姐儿的嫁妆,只会比曾弦歌高而不会低,那是多么大的一笔,只怕初家的全部产业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多。
想到这些,初小姐的心里就跟被什么抓挠到一样,眼瞧着这样一笔丰厚嫁妆,为什么要放过?可是哥哥他,就是不肯听自己的。初小姐叹气,初娘子听到女儿叹气拍一拍她:“我也晓得,你是为你大哥谋划。可这姻缘的事难说,再说,你一个孩子家,和你四姨母多亲近亲近也是好事,可我,不能。”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撑着这做嫡姐的架子不肯放,初小姐把要脱口而出的抱怨咽下去,拉住自己娘的手臂摇一摇:“娘,我总归是要出嫁的,这些也跟我没多少关系,娘您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享享福了。”
初小姐这话让初娘子心里一酸,出嫁前是嫡长女,爹娘疼爱。出嫁后是嫡长媳妇,婆婆也是好处的,后来过门的那些妯娌,也以自己这个长嫂是瞻。可七年前丈夫去世,原本对自己恭敬的二婶子就先发难,借口自己守孝,生生收走自己手里管家的权,儿子考上举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婆婆就欢喜过甚去世。原本就不够好过的日子越发不好过起来,等办完丧事被赶出大宅,就受着冷言冷语。
进京来投靠堂兄已是不得已,还要让自己的女儿去对自己原本一直看不上的庶出妹妹做小伏低,实在是,初娘子长叹一声:“我晓得你疼我,可是我怎舍得你一个大家闺秀做这种事?这种事,只有那些……”
初娘子的声音低下去,初小姐在心里冷笑一声,大家闺秀,当日堂姐占了自己屋子时候说的好,有钱就是大家闺秀,没钱,大家闺秀都要去给人做小。大伯母压了我们家这么些年,也不晓得落了多少私房,这明面上的产业都是分的公平的,私下那些私房,你们一家子还吃穿不尽。
那时就明白了,什么都比不上银子亲。不然这些日子,堂舅也就罢了,堂舅母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直到自己娘咬牙拿出一百两银子做这些日子的开销,堂舅母才总算露出丝笑容来。可就算这样,娘也要小心翼翼和她说话,待几个表姐妹和表弟兄们十分亲热,不然被赶走的话,不晓得要住到什么地方去。
能做小伏低就换来银子的话,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要谋这么一门亲事,哪能不用些智谋和人多亲热些?初小姐声音也越发甜了:“我也晓得娘心疼我,可我们家已经不是原先了,再说大哥娶了这么一房媳妇,祖母在地下,不也十分欢喜?娘,大哥要是那种不成人的,我们也不去害别人家的闺女,可大哥也是文采出众相貌堂堂。”
自己的儿子初娘子是十分满意的,聪明孝顺才能出众,这样的人,配什么样的人初娘子都觉得配的上。可儿子也已对初娘子说过,让自己管束女儿,和陈家千金交往可以,可是别闹什么幺蛾子出来,一旦让陈家发怒,就会让儿子前程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