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要叫云家嫡长孙女去做逢迎卖笑的妓女,简直是奇耻大辱!
老太爷是个不肯吃亏的人,从没打算云清燕被云华烨弄出宫就与晁家偃旗息鼓,就此罢休,他打定主意要重创晁家一回,晁家再无女子进宫,晁妃失宠,十年没有生下一个皇子。晁氏族中也人才凋零,空有个爵位,云家盐业生意早已不是大头,此时不收拾他们还等他们再翻身么?
不过老太爷晓得轻重。忙于接驾的事情,打算等此事后再说罢了。哪知晁家竟先遣人送礼上门,老太爷就觉得十分有意思。
无论云家此时看起来如何赫赫声威,老太爷心中清楚,其实那些立足百年的望族压根没将云家放心上,晁家竟能舍弃颜面备下厚礼,叫族中辈分最高的嫡枝三房诰命老夫人来送礼。
无论晁家旁人怎样,晁伯爷是个人物。
可惜呀,独木难支……一个人再有能耐,也没法撑起整个宗族的大树。
老太爷看着摆在厅里的厚礼。捋捋胡须。吩咐云水,“叫人传话给老太婆。上门是客,不要给脸色人家看。”就是要撕破脸,也不是这个时候。
云水忙应下找了个机灵的仆妇去给传话。
正好这日武宁伯府的萧夫人带女儿回扬州省亲,顺道上云家拜访。武宁伯府与威武伯府同为伯父,封爵时间亦赶在前后脚,只是今日威武伯府来的是长辈,萧夫人少不得坐在下首与老太太和晁家三房老夫人应酬说话。
老太太即便现今面上看起来更偏爱云清歌几分,心底最疼爱的依旧是从小长在跟前的云清燕。
况一样辈分,云家身份也起来,她却仍没有诰命,只能被人称老太太,旁人却能做老夫人!
真是想想心里都腻歪。
故而有了老太爷交待,老太太虽未与晁家三房老夫人难看,依旧不如何热络,间或还不阴不阳讽刺两句。
晁家三房老夫人性子好,乐呵呵的装听不懂,瞧出老太太并非是聪明人,反略略放心。
她今日来就是做出副样子,云家真要打定主意结仇,这点礼自然化解不了恩怨,老太太讽刺几句也不会就改变局面,只消落在旁人眼里,云家落了下乘就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
晁家三房老夫人赶在老太太要变脸前告辞。
老太太原想打发个丫鬟去送客,身后于嬷嬷瞧见,就抬手整了整头面。
一眼望见,老太太扭头看眼于嬷嬷,于嬷嬷就冲她使眼色,老太太神色微滞,醒转过来后不甘不愿起身亲自将人送到垂花门外,才回~~-更新首发~~来继续与萧夫人说话。
萧夫人就在老太太动作时看了一眼于嬷嬷,心下添几分思量。
听涛院二太太打听到今日贵客临门,来的还是萧夫人时,少不得动了心思,带着云清梦赶着到福寿院与老太太请安。
萧夫人膝下嫡子年方十六,尚未定亲。萧夫人娘家是淮南道大族,族中男丁兴旺。萧夫人父兄没中进士,都是举人,但家中资财丰厚,萧夫人当年陪嫁就有万顷良田。尤其萧夫人所嫁夫家,武宁伯府,世袭罔替爵位,世受皇恩,一直居住在河南道皇家赐下产业里。萧夫人夫婿武宁伯世子年前还被提拔为关内道提案使,不仅手握一道大权,更是从二品上!
心里哗啦啦拨打着算盘,二太太越发动心,自坐下后就使劲浑身解数和萧夫人说话,不着痕迹夸女儿懂事贴心,帮她处理中馈得心应手,闲时在家针线女红也做得熟练,早早就请了教养嬷嬷教导规矩礼仪。
萧夫人先前还回几句。后头听得二太太再三提起教养嬷嬷,就笑盈盈道:“听得府上有位姓于的嬷嬷,乃洛阳李家出身,一直教导府上六姑娘。能请到这样的教养嬷嬷,府上真是有脸面,想来五姑娘的教养嬷嬷也是不遑多让。”
老太太没听明白话中意思。只觉人家是在夸赞云家有能耐,笑呵呵谦辞。二太太却听懂了。
她脸沉下来,很快又挤出个笑,“六丫头自来被看的如珠如宝,娇宠惯了,咱们当然是比不上。”
云清梦以前最恨被人说比不上云清燕,现下性情大变却仍旧厌恶人家说她哪怕有一点不如云清歌,想要发作奈何无胆量,只咬唇在边上露出幽怨之色。被二太太瞧见,瞪了眼她。才收敛些继续站在二太太身后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
二太太以为没人瞧见的事,却被萧夫人利眼发现,萧夫人眼里就闪过丝不悦。
做出这幅娇弱可怜样子是给谁看?
好歹是士族之家的嫡女,立不起来架势也不能像那些低三下四的妾室学?韩家好歹是书香传家。不晓得韩家出身的这个二太太是怎样教养儿女的?
自己来云家,是冲着天子要到云家驻跸,实则就是冲着天子对云家两兄弟,尤其是云华烨的看重。否则谁愿意来应承个商户出身的人家!还真以为云家有几斤几两,是个女儿就肖想着嫁到武宁伯府。
武宁伯府即便远离京城,圣宠日衰,也不能娶个与人争妓女断了腿的人的妹妹回去做宗妇,日后还拿什么脸面出去走动。何况这姑娘相貌平平就罢,还沉不住气,自作聪明装模作样的很!
倘或是云清歌。淮南道第一美人。云华烨嫡亲妹妹,倒还勉强配得上儿子。将来也能让云华烨在皇上面前多为武宁伯府说几句话。
至于隔房堂妹,还是算了罢。
无论萧夫人心中如何想,到底不欲弄得场面难看,当即从腕上卸下个金镶玉碧波流水镯子,“好孩子,我一瞧你就喜欢,这是见面礼,你可千万别推辞。”一定要亲手给云清燕戴上。
中意的儿媳送金钗,一般的见面礼送镯子。这是大庆台面上人都晓得的规矩。
二太太本来就勉强的笑意终于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不顾云清梦唇角羞怯的笑意,将女儿拉回来,硬邦邦道:“无功不受禄,怎好收伯夫人这样一份厚礼。”
萧夫人送礼送到一半手僵在半空,也有些笑不出来了,脸上带出几分薄怒,“我送给孩子的东西,你也嫌弃。”好歹还记得给几分脸面。
二太太依旧推辞,“实是太贵重,还请您收回去罢。”态度谦卑的让萧夫人没个台阶下。
老太太此时也觉着有些不对,她不知该如何处置,忙慌慌张张去看后头于嬷嬷。
于嬷嬷很是为难。
她不是不知该如何处置,只是不便出面处置。
无论如何她现下是云家下人,主子们事情,哪有她随随便便站出来插话的道理?
再说这些年冷眼旁观,二太太面上看着颇识大体,有分寸,实则骨子里脾性最为固执,又有几分左性,只怕不仅不会领情,反生出怨恨,觉着三房一个教养嬷嬷都欺负到二房头上。
正因顾虑重重,是以方才萧夫人提到她时才并没有站出来,这会儿再发话,两头人都要得罪。
踟蹰间,云清歌从外头进来,一进来,先给老太太行了礼,又给萧夫人和二太太问安,声音剔透清爽,笑容温软,叫人一下心里舒爽了几分。
而今老太太看着云清歌,就像以往看到云清燕一样亲热,笑容满面拉了她到跟前,“你娘不是说你要陪着你舅母他们,怎的就过来了。”
和老太太虚与委蛇云清歌驾轻就熟,撒娇道:“孙女儿是想祖母了。”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搂着云清歌不住揉搓,又冲萧夫人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倒叫您瞧笑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