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等路宽回来,他把宋宜的奏折递了给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送通政司重新存档。”
而挟着这一幅卷轴。他便笑呵呵地回了丽正殿。待到东暖阁中,见妻子临窗倚枕而坐,面上仿佛有些什么疑难,他就打了个手势让周遭伺候的人退下。这才笑着说道:“怎么又蹙眉?你什么好的不学母后,偏学她这最不好的。”
“你回来了?”章晗正想斥人竟然不报,可见人都躲得没影子了,她少不得嗔道,“好端端的竟然编排母后!”
“好好,不编排了。”陈善昭挨着章晗坐下,这才展开手中图卷道。“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章晗见陈善昭要给自己看的竟然是什么画,顿时愣住了,第一反应便是他从前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春宫图。如今是老夫老妻了,她总算没那么脸皮薄,正待要再嗔骂他两句,可眼看着卷轴慢慢展开,上头赫然是一个峨冠氅衣,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她不禁微微一愣。瞅着那稍稍有些面熟的容貌,她忍不住瞅了一眼陈善昭,这才看到了右上方的题诗。
“教人只有寻汞铅。二物采入鼎中煎。夜来火发昆仑山,山头火冷月光寒。曲江之上金乌飞,嫦娥已与斗牛欢……这似乎是炼丹的诗?”
“不是诗,是道门南宗四祖陈楠的《紫庭经》。”这是二十年前,一统江南的吴王王元通让人他最信赖的一个道人画的像以及让其本人题的字。那人自云来自海上蓬莱仙山,会各种方术,尤其善于长生不死药,结果把王元通喜得上蹿下跳,从臣下军民处勒索了不少东西之后炼丹七七四十九天,丹成之日却是连人都消失了。鼎中只剩下一团飞灰,守门的军士全都一口咬定没见人进出。见章晗满脸的不解,陈善昭方才笑着说道,“你不明白很自然,只是宋先生此前替岳父写的报捷折子我让人送回通政司了,所以不好对比。否则你应该能分辨出应是一人笔迹。”
“啊!不会吧!”
见章晗那目瞪口呆的样子,陈善昭顿时笑出了声:“这事儿我曾经听皇爷爷也提过,长生不死之说,古之帝王多半不能免俗,他即位之初想把人找出来,却是打算申之天下作为严禁。可宋宜估摸是做贼心虚,结果考了个秀才听到风声就心虚跑了。不过他要是不跑,皇爷爷就算见过他这幅画像,日后再见到他的笔迹,也决计认不出来,毕竟日理万机哪记得这许多。也就是我闲人一个,他这次又立下了赫赫功劳,于是少不得琢磨琢磨,否则这一茬估计是拆不穿的!真说起来,皇爷爷当初能够轻易拿下江南,他这个假方士功不可没。”
听到最后,章晗终于笑了起来,可想起舒恬通过秋韵送来的信,她便收起了笑容:“对宋先生感兴趣的人,远不止你一个。你看看这个。”
接过妻子递来的信笺,陈善昭一目十行地一扫,继而便沉下了脸。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得知是秋韵去章家回程路上得到的,他好一会儿才说道:“虽则明人不做暗事,但如今看来,一味正大光明却也不是对付这些诡谲小道的办法。既然他所求不大,再试一试便用了他吧,我明里需要宋先生这样的人,暗里也需要人手。但记住,你不要亲自接触,秋韵不通武艺,也不行。”
“那飞花如何?”
“唔……”想起那个断了一手的侍女如今暂时养在句容温泉别庄,又受过舒恬救命之恩,他思量再三,最终点了点头,“我先把她的家人安置出来,断了她后顾之忧,再用她不迟。”
夫妻俩对视一眼,陈善昭便站起身来,到了屋子里刚刚烧起的火盆边,将这一卷东西丢了进去,眼见火苗渐渐在画上窜了起来,将那丹青妙笔以及题诗都吞噬了下去,他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只看昔日王元通和皇爷爷此消彼长就能明白了。但我不结党不借势,只凭稳扎稳打,如今看来还有些不够。毕竟和我从前独身在京城不同,那时候我只是皇孙中出挑的一个,现如今却成了东宫,觊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PS:预告一下,下一章直接就是长宁六年了,跨度六年……否则要是啰啰嗦嗦地写养包子,写二十万都打不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