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芜看了纸折略节许久。
偏枯不用、经络痹阻,这是中风。
胸痹心痛、心力不继,不是冠心病就是心肌梗塞。
王太医在脉案里说得隐晦,脉涩玄迟、神昏谵语……只怕还有脑疾……
纪芜思量半响,去上房见了老夫人。
“……你有这份心,祖母很欣慰。”
凫鸭头错金鼎里焚着沉水香,淡白轻烟如缕,一丝丝散入暖阁深处。
老夫人靠着紫檀锦红海棠引枕,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缓缓点了点头。
荣寿堂位于承恩伯府东北角,因是老伯爷晚年养老之地,极为清幽。小巧十余间屋子,三明三暗,堂前遍植当令的鄢陵雪梅,进得屋中鼻尖还能闻到幽远清冽的寒香。
纪芜还是第一次来这院子里,初进府时她曾被带着来给老伯爷请安,仅仅是在堂外远远地磕了头。
“姑娘请自便……今儿轮着四老爷侍疾,晚饭之前老伯爷都是好睡的。”
为着少受些病痛的折磨,太医在老伯爷的药饵里加了安神之物。
现下申时未到,也就是说她有一个多时辰的工夫从容诊脉。
“有劳章叔。”
纪芜待老章头很是客气。
后者打了个千儿,默默退了出去。
六姑娘带来的食盒闻着倒是喷香,孙女在祖父跟前尽尽孝本也平常,前几年老伯爷甫卧病在床时,府中的几位姐儿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来打个花呼哨……只是这一位怎得连老伯爷的脉案、日常饮食都要打听得如此详尽?莫不是还指望几道养生膳食就能将老伯爷的病治愈不成?
瞧六姑娘自个儿都瘦骨伶仃的模样……
老章头叹息着摇摇头,儿媳妇铁了心思,儿子眼下也被说得有些意动,自己权当卖个好儿给这一位吧。
屋中,老章头一走,紫柃守去了门口,纪芜坐在炕前的脚踏上,手指搭着炕上老伯爷腕横纹上二寸,凝神诊起脉来。
片刻后收回了手。
口眼歪斜、全身肢体不能动弹,这个不用切脉就能确定是中风瘫痪。
清阳不展、气机不畅、心脉痹阻,连睡梦中的呼吸都急促无力,面色苍白,似是身处极度惊恐不安之中。
胸痹、脑疾。
三样病症随便一样都算不上大症候,然而凑在一起却互为牵制,药性相驳,莫怪乎太医们一筹莫展。
因早已看过脉案,纪芜心中有几分拿手才决意行此事,当下踌躇了一番,眉间倒也慢慢舒展开来。
紫柃见了便是一喜:“姑娘,可是有把握?”
“眼下尚不好说。”
纪芜招呼着紫柃将什锦暖盒打开,端出了一碗薤白珍珠粳米粥。
薤白又叫小根菜,原是来兴媳妇从外头买的洞子货,纪芜又用空间出产换了过来。
来时尚未切脉,纪芜秉着谨慎的态度只用灵泉水和着小根菜、珍珠粳米,文火细细地熬出了一碗稀粥。
这是胸痹的食疗方子,对其他两样病症也无甚影响。
喂完了米粥,纪芜看了看日影,又看了看屋子里三足云龙捧寿的珐琅鎏金大鼎,不由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