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十六章 一念之差
已经连成一片火海的薛延陀前营,在冲天的烈火里地上的积雪化开,一股热气扑面席卷,无数的溃兵四散奔逃,这时候已经得了黑斯虎禀报的刘景愿也自是没有再痛下杀手,而是同样开始招降那些各部的溃兵。
火势阻断的薛延陀中军大营,上了塔楼登高望远的蟒度看着前方那通红的火光照亮的雪原里,策马奔驰好似赶着羊群一般招降大批溃兵的汉军骑兵,脸è难看至极,他有心派骑兵出战,可是却又怕中了汉军诡计。
眼神不断地变化间,蟒度终究是叹了口气,没有任何动作,回鹘人背信弃义在先,自家王庭只怕已经危如累卵,这时候要是和汉军死磕,只怕笑得只有回鹘人。
“可汗。”蟒度身边,几个亲信将领看着汉军在大营外嚣张跋扈,好似赶羊一般将那些溃兵给围圈起来,都是看向了自家可汗,谁都知道要是让这些汉军这样下去,只怕前营三万从各部强征而来的士兵有大半都会成了汉军的俘虏。
“不必多言,紧守大营就是。”蟒度沉声喝道,他心中已有退兵之意,回鹘人不是良善之辈,但只要本部大军在手,他便不必惧怕怕回鹘人,眼下保存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见蟒度发话,那几个将领便是心有不甘,也只有接受,毕竟自家可汗顾虑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本就不擅长夜战,要是贸贸然出营,万一中了汉军诡计,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回到营帐的李瞒,自然有眼线向他禀告大营里的动静,当知道蟒度始终按兵不动的时候,李瞒已自对这个薛延陀可汗在军事上的才能生出了鄙视,汉军夜战,虽然必定有所依仗,但是就这么看着前军大溃,尽数为汉军俘虏,却是极为打击士气的事情。
李瞒不必出去,也知道如今这大营里薛延陀士兵只怕军心已失,都恨不得立刻拔营而走,回到自家王庭和部落去,如此一来这大营里剩下的近八万大军不过是乌合之众,要是汉军骑兵袭营,恐怕不战自溃也说不定。
“让我军兵马准备,要是汉军来袭营,便立刻离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李瞒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他却更加怕死,见到蟒度毫无身为大将的胆魄,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是,王爷。”帐篷里,唐王府里的将领已是应声道,他们此次随王爷到薛延陀蛮子这里的兵马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jīng锐。
“那些汉军可是无理尚且要占三分便宜,得势更加不饶人,蟒度啊蟒度,这一回你可是要自食恶果了。”自语声里,李瞒在身边亲兵服下,穿戴好了盔甲,自从上次他在熊津城前险些做了汉军的刀下之鬼,他现在但觉得凶险,必然会披挂整齐,贴身软甲,外穿链甲,最外面方才套上铁甲,如此不但箭矢不透,便是刀剑也难伤他分毫。
这时薛延陀中军大营里,本就被火势惊醒,随后又得了军令的一众薛延陀士兵,个个都是心中惴惴不安,谁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来了多少汉军,只能看着大营外面那冲天的火光,和不时从风雪里传来的金铁和嘶鸣声。
中军大营后面,乃是后营囤积粮草的要地,因为隔着中军大营,因此前营大火对后营的薛延陀士兵来说,只是黑暗里红通通的天空罢了,不过更是因为如此,那些士兵心中更加不安,也多了更多猜测。
薛思摩按刀站在雪地里,看着手下的士兵接管后营防备,心里面总还是觉得可汗派来后营的兵力太过薄弱,虽说后营人数也不少,但多是些牧民,不能和那些勇士相比,万一要是汉军杀过来,他们那五千人马想要看住如此大的后营,只怕力有不逮。
火把照出的昏黄火光里,薛思摩手下的士兵喝骂踢打着那些刚刚从帐篷里抓出来的士兵,让他穿戴好盔甲,去后营各处戒备,大军十万,连营二十余里,后营便占了近半,虽说囤放粮草辎重的地方最重要,可其他地方也是丝毫大意不得。
那些普通牧民穿着皮甲,蜷缩着身子,胡抓了刀弓,排成了队伍,在风雪里瑟缩着身子守在了那些中军大营里派来的军官们要他们守着的地方,心里面个个骂着这些平时吃喝酒不把他们当人看的贵族。
一夜过半,那前营处的大火也在变大的风雪里小了下去,刘景愿听着手下各营校尉的禀报,也是不禁面lù奇他哪里想得到,那些各部蛮子的溃兵居然这般容易招降,不过半夜的功夫,他们抓到的俘虏已经有两万人,不过更奇怪的是薛延陀蛮子的中军大营里一点都没有动静,仍是一副死守的样子。
“那个什么薛延陀可汗,我本以为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方才敢来招惹我大汉,却没想到只是个无胆废物罢了。”刘景愿近前,和张巡一道来复命的黑斯虎颇为不忿地说道,他的话却是叫边上的一圈军中将领个个点头出声附和。
“不可轻敌。”刘景愿虽然心中也是和黑斯虎他们想得一般,不过他身为主将,自然不能未胜先骄,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对刘景愿来说,这一仗便只是以力取胜,本来他还想调动薛延陀蛮子出营,可是那个蟒度胆小至此,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他大肆招降溃兵,收拢俘虏,也不派兵出营。
“你等先去好生安抚俘虏,黎明之后,进攻薛延陀蛮子的大营,不得有误。”刘景愿朝那一圈将领吩咐道,那两万俘虏使用得好,他有不小的把握一仗打破薛延陀蛮子的中军大营,赢下这一仗来。
“是,都督。”大声应喝里,那些将领都是领命而去,黑斯虎和张巡也要离去时,却被刘景愿留了下来,虽然薛延陀蛮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军心已失,士气已衰,但那剩下的近八万大军死守大营的话,就算他们有两万俘虏当炮灰,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张军候,以你之见,这一仗我们该怎么打?”刘景愿虽然心中早有成算,但他还是朝张巡问道,不管如何张巡都是代表天子而来,更何况张巡也确实是有本事的人,说不定倒真有些独到之处。
“末将来时,曾经观察过薛延陀蛮子的营地,其本部jīng锐多驻扎在中军,后营虽然有所戒备,但并不严密,末将以为如要拿下薛延陀蛮子的中军大营,还是得先从其后营薄弱处下手,只要烧毁了薛延陀蛮子的大军粮草辎重,这一仗便可大获全胜。”张巡应对道,只不过说到那后营时,他的目光不自禁地看向了远处黑漆漆的平地雪原。
“张军候所想和我不谋而合,我已派斥候去薛延陀蛮子的后营打探,等天明之后,我自会亲自督兵正面猛攻薛延陀蛮子的中军大营,到时候这袭取后营的任务便jiā给张军候。”刘景愿朝张巡说道,这一次若能大胜薛延陀蛮子十万大军,这份功劳他一个人只怕受不起,还是得让张巡沾点,同时也给天子留个好印象。
“熊津都督府各营人马,任由张军候挑选。”刘景愿乐得大方,做个好人,袭取薛延陀蛮子的后营,他自己也没十分把握,只要那个蟒度不是傻子,肯定会加强戒备,再加上其后营在后方,就算他在正面牵制,但是想要一举袭取这后营的难度仍是不小。
“多谢都督抬爱,末将必定不负都督重任。”张巡抱拳一礼道,他虽然脾气耿直,但是却并不笨,自然看得出刘景愿的示好之意,当下便直接要了一营人马和黑斯虎一部,他知道黑斯虎是前任熊津都督黑齿常之的后人,刘景愿对其也颇有照拂,再加上他和黑斯虎在战场有了jiā情,此时亦是投桃报李,让黑斯虎做了副手,到时候此战大胜之后论功行赏,他必然会向陛下举荐黑斯虎。
看到张巡毫不拖泥带水地点了一营人马和黑斯虎离开后,刘景愿不由脸上lù出了几分笑意,这个张巡果然是个聪明人,黑斯虎也是好运气,等这一仗打完了,只怕他也能得个虎贲营出身,连他都比不了,不过也不打紧,这样一来熊津都督府以后也算是天子嫡系,军中若有变动也不至于吃亏。
“都督,何事高兴?”看到刘景愿忽地笑起来,他身边多年的老亲兵不由好奇问道,刘景愿平时严肃,很少有笑的时候,便是他常在刘景愿身边,也没见过几回。
“黑斯虎那小子倒是好福气,和那位张军候jiā了朋友,等这一仗打完,少不得要去虎贲营,以后我熊津都督府也是天子嫡系,岂不是大喜。”刘景愿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朝身边的老亲兵说道。
听到黑斯虎能去虎贲营,那老亲兵也不由一愣,随即又喜又羡道,“这黑家小子,果然是好福气,老都督在天之灵,只怕也会欢喜得很。”黑齿常之是前任都督,那老亲兵过去也曾在黑齿常之手下当过兵,此时知道黑斯虎以后前程远大,也不由为他欢喜。
“是啊,老都督在天之灵,必定会欢喜得很。”刘景愿想到对自己有恩的黑齿常之,也是感叹了起来,当年要不是黑齿常之举荐他,他不会年不满三十就去了蓟县,最后有今日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