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保在帅营大帐里召集众将,将刚得到的坏消息告诉了众人,一干唐军武将虽然吃惊,可是却没有太多人在乎,他们对于李保已经达到了近乎迷信的地步。
“为今之计,当先收拢渤海蛮的溃兵,以为我军羽翼。”回到军中的原义在李保的暗示下开口说道,既然伏击郭虎禅所部已经不大可能,那他们唯有尽全力攫取实利,渤海蛮二十万大军,虽然少了一半,可是还有十万人,若能将这些溃兵收拢起来,编为军卒,善加训练未必不能成为一支雄兵。
原义开声之后,其他人也是各自发话,意见大都和原义一致,李保自是没有节外生枝,只是让人按原义说得去办,这个时候郭虎禅兵锋锐烈,士气正旺,与其对战不是明智之举,不过他不愿露出怯战之意,便让原义引出这个话头来,没想到手下那些将领却也个个知机得很。
待众将离去后,李保摇起了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手下众将,未尝没有勇猛之士,剽悍之人,不过这时候观之,顶多算是一时血勇之徒,算不得真正的神勇。
“爹,孩儿觉得,我军除了夺取渤海蛮的实利,更得提防那个郭虎禅回军修整后再度进兵。”帅帐内,众将皆离去后,只有李瞒留了下来,他看着面色不怎么好看的父亲,在边上说道。
“瞒儿你的顾虑很对,我们确实该小心郭虎禅。”李保看向面前的儿子,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高看郭虎禅的了,却没想到郭虎禅远比他想象得更棘手,如今这盘棋他已经落于下风,想要挽回劣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虽不知道郭虎禅所部折损如何,但是李保估计至多不会超过五千人,而且渤海蛮二十万大军土崩瓦解,玄菟大营的帝国军队不但会士气大振,同时也会让郭虎禅手上拥有更加充裕的兵力,按照此人用兵不循常理,用兵极其凶狠的风格来看,或许会在修整之后,立刻整兵杀过来,一鼓作气地消灭渤海蛮。
一念至此,李保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慎重起来,他要收服渤海蛮各部,恐怕还需借助郭虎禅的赫赫凶名,只不过他现在尚未和郭虎禅交战,只要他一天没有竖起反旗,郭虎禅应该不会主动攻他,因为他同样需要时间。
“爹,郭虎禅此人,不可力敌,只可用间,让朝廷自废武功。”李瞒看着父亲脸上有些犹豫的神情,在旁劝道,他觉得既然双方还没有交战,倒不如继续保持下去,即便他们采取守势也无妨,边关若无战事,郭虎禅自然不可能始终在前线领兵,如今的皇帝器量狭小,郭虎禅功劳越高,反而不是什么好事情。
李保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有权变,有智计,可还是不明白世情,皇帝是器量狭小不假,可是却还没蠢到那种地步,就算郭虎禅功高震主,也自有内阁和枢密院在那里,皇帝就算心里有所想法,也办不了多少事情。
“瞒儿,你记住,计谋有时候未必管用,到头来这世上最后比的还是谁的拳头更大。”李保朝儿子说道,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只会玩弄权谋的人,当年他们李氏坐拥关中富膏之地,静观天下诸侯厮杀,其权谋不可谓不强,可最后却输给了以强兵压紧天下诸侯的太祖皇帝,不得不退到瀛洲苟延残喘。
“孩儿记住了。”李瞒看着神情严厉的父亲,低头答道,只是心里面却不大以为意,自家兵势不如那郭虎禅,要是硬碰硬,只会碰个头破血流,若是能用计除去此人,为何不全力施为。
…
回到自家大营时,郭虎禅看到的是营地分明的俘虏营,关于他当日率兵追击孙万荣之后,战场上的事情他已从王海宾那里知道了,对于苏文焕在战场上受降的命令,他也毫无异议,心里面更是清楚苏文焕那粗中有细的一面,这个大哥不是没心计,只是平时懒得去想。
帅帐里,薛猛待郭虎禅坐定后,自是将自己处置俘虏的想法都告诉了郭虎禅,总而言之,九万多的俘虏,全杀了未免可惜,倒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淘汰一批老弱后,择其精锐为仆从前驱。
“想法不错,那便留下三万人。”郭虎禅听完薛猛的话,直接道,他本来是想将这九万多俘虏尽数坑杀,一个不留,不过薛猛的处置更好,他自是欣然乐意接受。
“是,大人。”薛猛心里盘算了一下,九万多人,留三万人,数量和他们相当,倒是颇为合理的数字,当下便领命而去了。
“没想到薛大居然也会玩阴的了。”帅帐里,会这么说薛猛的也就苏文焕一人,他倒是没想到平时比他还狠几分的薛猛竟然会想到这样的主意。
“派人去玄菟大营,告诉他们渤海蛮已破,让他们多小心注意薛延陀和回鹘人的动向。”郭虎禅可不觉得自己现在可以高枕无忧了,大祚荣之死,明显背后有李保这个老狐狸的手笔,薛延陀和回鹘这些胡族人面兽心,全都不可信。
被郭虎禅点到的亲军应声而去,苏文焕和王海宾则是若有所思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原本脸上轻松的表情也变得再次严肃起来,如今北方边疆仍然危机四伏,薛延陀人,回鹘人,唐军,这三家一日不除,就称不上太平。
俘虏营里,被打乱后重新编成队伍的渤海士兵虽然仍旧心中惶惶,可是却比刚开始好一点,至少那些汉军没有把他们集中在一起,然后策马砍杀,也没有让他们挖掘大坑,总之关于汉军曾经的种种恐怖传说,这时候他们都没有看到。
薛猛一连几日都没有处置那些渤海俘虏,只是给这些俘虏每天吃两顿,每顿只给吃个五分饱,一连饿了他们几天后,确保他们没有足够的体力发动暴*,才开始施展的计划,而这时候王昌龄也从幕后走向了台前,至少郭虎禅已经知道这主意一开始就是王昌龄想出来的。
俘虏营边上,帝国士兵们建起了一座数千步长的圆形场地,外面全用厚实的原木搭建,连了起来。
而王昌龄则是带着一群参军在俘虏营,开始鉴别各营俘虏的身份,原先是奴隶,还是普通牧民,又或是部落里的武士或贵族,又各自隶属哪个部落。
第五日,一切准备就绪的薛猛派兵,从俘虏营里带走了三千人,驱赶进了圆形校场。
圆形校场的东方高台上,郭虎禅和手下的将官们都是端坐着,四周则是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把守校场。
被赶进的三千俘虏,被分成了三个千人队,分别属于契丹,靺鞨,女真三族,当他们被赶进校场时,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东面高台下,那在大火上沸腾翻滚的一排大锅,因为他们闻到了浓郁的肉香,而边上则是堆着白花花的饼子。
顿时这些俘虏们都是骚动了起来,一连半饥半饱地饿了五天,要不是边上有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在边上,恐怕他们早就一拥而上,抢夺那些肉汤面饼了。
“你们这些蛮子本该全部给杀掉,不过大人慈悲,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王昌龄策马到了那些俘虏前面,一鞭子抽了下去,而边上看押的帝国士兵也是长刀出鞘,一下子让原本骚乱的俘虏队伍安静了下去。
“这里有够一千人吃饱的肉汤和面饼,但是你们有三千人,只有最后剩下的一千人才能享用,并且成为大人的奴隶,为大人效力。”王昌龄的声音极其洪亮,他说的虽是汉话,可是三个千人队的俘虏里,自有人听得懂。
当王昌龄说完后,那些听得懂汉话的俘虏已经个个两眼放光,俱都是目光凶狠地看着另外两队人,王昌龄给了三队俘虏一刻的时间。
很快被分开的三队俘虏中,各自爆发出了欢呼声,对于已经习惯了弱肉强食,服从强者的三队俘虏来说,眼前的好事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这时王昌龄已经让手下的士兵把早就准备好的三千副武器各自堆放在了校场内的三处地方,距离各自相等,没有任何一队能占到便宜。
看到堆在一起的武器,那些俘虏们一下子都亢奋了起来,谁都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决定在眼前的这一战上,没人想成为别人的踏脚石。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