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生的时间极端,好似兔起鹘落般,当张贵连杀五人,一举突破那被冲乱的渤海武士的阵势后,距离辕门处被吊着的南霁云不过十余步后,独解支方才起身叫好。
草原人尊敬强者,即便独解支把汉军当成大敌,可是看着眼前那如同虎熊般凶猛强悍的汉军,他也不由为之倾倒,若是他手下的士兵也能个个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大祚荣的脸色越阴沉,今日他已经丢完了面子,即便最后那个汉军死了,恐怕薛延陀人和回鹘人不会再把他当成什么击败汉军的大英雄,恐怕他们还会怀疑自己斩杀两万多汉军是吹嘘。
孙万荣注意到了大祚荣脸上的神情变化,不过他已经投靠了唐王,大祚荣会如何和他无关。
“张贵,你这个傻子,你来做什么?”被吊着的南霁云看到搏命杀来的张贵,嘶哑的喉咙吼道,
“我来救你这个蠢蛋。”张贵一刀砍翻一个挡在面前的渤海蛮子,大声骂道,这时他身上已经身披七处刀伤,枪伤,浑身上下满是鲜血。
说话间,张贵左手的横刀已是被他飞旋掷出,削断了南霁云被吊着的双手上的牛皮索子,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南霁云像受伤的凶猛野兽一样,拔出落在地上的横刀,一个打滚就到了张贵身边,砍断了一个从侧后想要偷袭的渤海蛮子的小腿。
这时两人已经陷入了包围,南霁云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张贵也取下了身后的背旗插在了脚边那具尸体里,用力压进了土中。
鲜红如血的汉军战旗下,南霁云背靠着张贵,两个人手持横刀看着四周重重叠叠围起他们的渤海蛮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战士能够战死沙场是一种光荣,“说我是蠢蛋,你才是蠢蛋。”南霁云低声骂着,可是眼中却是笑意。
“我们都是蠢蛋。”张贵也是笑着低声骂道,然后两人背贴紧同时蹲了下来,抓起了地上的长枪,而这时四周那些渤海武士已是朝他们攻了上来。
“这就是渤海勇士,对付两个人居然也要这么大的阵仗。”独解支看着围攻张贵和南霁云的渤海武士,却是朝大祚荣冷笑道,他是个敬重勇士的人,而眼前这两个浴血奋战,竟然能杀得那近百倍于己的渤海武士狼狈不堪的汉军叫他起了爱惜之意,却是不愿两人被那群渤海武士围杀。
大祚荣并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沉默以对,叫独解支无法可说。
蟒度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人多打人少没什么,草原上大部落吞并小部落不也一样,可是如今他眼前却是一百名渤海武士围杀两名汉军,居然还叫人杀的狼狈不堪,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什么勇士,根本就是狗屁。
辕门外,那些回鹘武士和薛延陀武士,已自呼喝了起来,他们虽然没为那两个已经伤痕累累的汉军喝彩,可也是大声嘲笑着那些渤海人。
大祚荣终于坐不住了,他挟胜汉军而得的英雄之名,此刻恐怕已然断送了大半,不能再让那两名汉军这样继续下去,不然的话即便他们死了,恐怕渤海之名,也从此成了笑柄。
看着下令的大祚荣,独解支满脸冷笑,这个什么狗屁渤海王,根本就是个无胆懦夫,而他身边的蟒度这时候也是对大祚荣的印象大为改观,草原上向来是强者为尊,所谓的智慧不过是强者的点缀罢了,若本身不够强,有再多的智慧也没用。
张贵和南霁云两个人背靠着背,互相支撑着对方,刚才他们在那些渤海蛮子的围攻下,杀死了整整六人,身上的刀伤枪伤几不可数,尤其是南霁云,他身上未着片甲,此时还能站着,全靠他那和钢铁一样的战斗意志。
这时候两人已是强弩之末,只要那些渤海武士再一次进攻,他们就会死于乱刀之下,只是那些渤海武士没有再上前,因为大祚荣亲自来了,而他身后还跟着一起来的独解支和蟒度。
死十七人,伤六人,这是一百名渤海武士的伤亡,他们已经丢尽了脸面,一百人被区区两人杀到这个地步,边上的那些薛延陀武士和回鹘武士,要不是自家可汗也到了,恐怕已是为那两名汉军喝起好来。
看着分开的渤海蛮子让出的甬道里出现的几个人,张贵和南霁云的瞳孔同时睁大了,大祚荣和孙万荣,他们恨不得生食其肉,痛饮其血的贼子一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怎不叫他们心神激荡。
大祚荣看着面前已成血人,摇摇欲坠的两名汉军,他的手扶上了刀柄,他要亲自解决这两个汉军,来挽回他的名声。
“渤海王真是大英雄。”独解支的声音响了起来,看着是在赞大祚荣,可脸上却是一脸的鄙夷,而蟒度虽然没有说话,可也同样是不屑的神情。
谁都看得出这两个汉军已经筋疲力尽,便是不用上前,只要在等一阵子,恐怕他们身上的血就会流干而死,大祚荣现在出手,连胜之不武都算不上。
“大王万金之躯,又何必跟这两名汉军一般见识,此等事情还是由属下代劳。”孙万荣终于说话了,他知道独解支和蟒度鄙夷大祚荣,可是现在若是让大祚荣一人斩杀了南霁云和那个叫张贵的汉军,终究还是能为他挽回些名声,而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大祚荣的手离开了刀柄,孙万荣说得没错,他确实不该和那两名汉军一般见识,即便他出手击杀两人,也称不上什么光彩,倒不如让孙万荣来。
“你去。”大祚荣脸上的神情依然阴沉,独解支的态度让他有种隐隐的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独解支会突然这般针对他,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孙万荣跨步而出,腰里的四尺横刀出鞘,刀锋上一点寒芒汇聚,在阳光下耀目无比,这是他父亲当年在河中战场立下功劳后获赐的宝刀。
张贵伸手拦住了冲动的南霁云,低声道,“你不是他对手,我来对付他,你去杀另外一个。”
“小心,他的刀很快。”南霁云沉默了一下后,低声道,然后目光死死地盯着大祚荣。
张贵一手握着已经崩裂了数道口子的横刀,左手拿着一枚断掉的匕刺进了大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原本有些涣散的精神再次集中了起来,已经枯竭的体力也恢复了一些,至少他还能拼命。
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张贵摆出了军中杀人刀的起手式,他剩下的体力也就只够他挥出一招,孙万荣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也变了,他摆出了同样的起手式,这是他唯一能用来表达自己对这个帝国士兵尊敬的方式。
南霁云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大祚荣,而这时张贵和孙万荣同时动了,两人进步挥刀,砍向对方的脖子,这是军中杀人刀里的断头斩,也是最凶险的一招,而两个人同时用这一招,总有一个人会人头落地。
南霁云没有回头去看,他脑子里剩下的念头只有杀死大祚荣。
大祚荣拔刀砍断了南霁云握刀的右手,既然这个汉军自己找死,那也怪不得他。
落下的断臂,漫天飞散的血花中,南霁云依然扑向了大祚荣,他的胸膛被刀锋整把贯穿,可他依然带着狰狞的笑意,用剩下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大祚荣,一口咬了下去。
惊怒的大祚荣躲开了要害处的脖子,可是耳朵却被南霁云咬断了,撕裂的疼痛中,他拔出了刀,踢倒了南霁云。
孙万荣收回了自己的刀,在他的面前是仰天倒下的无头尸体,当他回过头时看到的是近乎疯狂的大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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