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虎禅看着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疑惑的崔昌权,不由笑了起来,接着反问道,“那不知道崔先生觉得我们是什么人?”
“这个我猜不出来。”崔昌权看着面前端着酒碗,一派室韦人做派的郭虎禅,却是摇了摇头道,“我这里无所可图,郭老板是什么人对我来说不重要。”
看到突然间以退为进的崔昌权,郭虎禅心里有些拿捏不准,这个崔昌权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不过他的心思倒也叫人难以捉摸得透,他现在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崔先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确实不是什么普通商人,而是奉命行事。”郭虎禅故意说得模棱两可道,又把主动权给拿了回来。
果不其然,崔昌权听到郭虎禅的话后,脸上神情猛地变化起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方才问道,“那不知道郭老板奉的是谁的命,行的是什么事?”
栗末靺鞨的祚荣聚合契丹,靺鞨,室韦,女真,高句丽遗族,奚人等各部,自称大祚荣,建立渤海国,在崔昌权眼里同样是个最该万死的叛逆,熊津城陷落便是此人领着靺鞨骑兵在城内叛变,才导致黑齿常之这位熊津都督饮恨沙场,死不瞑目。
崔昌权不能肯定郭虎禅他们这一行室韦商人是不是渤海国的探子,不过他心里也有些隐隐地期盼,希望这些室韦人是忠诚于帝国的忠贞之士。
“崔先生,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郭虎禅看着崔昌权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地说道,这时候他已经是用上了一口流利的长安口音,想必这位曾在太学求学的新罗名士必然不会陌生。
崔昌权脸上露出了喜色,此等正宗的长安口音,若非久在长安居住,否则难以学得这般惟妙惟肖,那大祚荣虽然是个枭雄,不过也没这等长远的眼光,更没有收服面前这个室韦汉子的本事,他可以肯定,这些室韦人是帝国派来的。
“郭老板可是信不过我。”崔昌权听出了郭虎禅话语中的怀疑之意,也不由愤怒起来,他从小学儒家至道,不敢说自己是大德君子,但也是守身持正的大丈夫,要他屈身事贼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崔先生虽是忠贞之士,可如果家人落于贼人之手,不知道崔先生面对胁迫,又是否能够坐视家人因自己的忠贞而死呢?”郭虎禅看着面前生气的崔昌权,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他的话却是崔昌权脸色一黯,沉默下来。
这时郭虎禅身边的苏文焕他们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不屑之色,这个崔昌权说得倒是漂亮,可事到临头,还不是犹豫了。
崔昌权显然是想到了被自己送去其他地方躲起来的家人,但是很快他脸上就坚定了下来,抬起头朝面前的郭虎禅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只要死的值得,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说到这里时,崔昌权脸上一脸苦涩,他清楚自己的家人肯定是被金政明捉去了,否则面前的郭虎禅绝不至于那般问他。
“生又何欢,死有何惧,舍生取义,虽千万人,吾独往也。”郭虎禅却是轻吟道,看着脸上神情不似作伪的崔昌权举起手中的酒碗道,“崔先生有君子之美,我敬先生。”
郭虎禅说完后,却是喝下了碗中剩下的酒,要是这个崔昌权真能做到大义灭亲,他便是敬他又如何。
崔昌权默不作声地看着郭虎禅喝完酒后,才开口道,“只是不知道郭老板所奉何命,所行何事,我崔家一门老小便是死光,又是否值得?”
“崔先生,如何看待金政明此人?”郭虎禅并不急着回答崔昌权,只是反问道。
“此等叛逆,人人得而诛之。”崔昌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他的家人很可能已经被这个叛逆抓去用来威胁他。
“我说得是此人才具。”郭虎禅摇了摇头,朝崔昌权说道。
“枭雄之器,心思狡诈,性情残忍。”崔昌权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想到了熊津城被破时的惨状。
“崔先生说得极是,金政明此人不死,不知道朝鲜行省还会死多少人,帝国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到时此獠若负隅顽抗,只怕苦得还是那些无辜百姓。”郭虎禅却是附和说道,然后亮出了自己的军中令牌。
崔昌权自是认得郭虎禅手中令牌,那是帝**官才有的身份腰牌,他这时已经激动了起来,朝郭虎禅道,“那不知郭将军此行究竟所为何事?”他话语间已是称呼郭虎禅为将军了。
“专诸之刺王僚,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士者,皆舍生取义之徒也。”郭虎禅的目光变得雪亮,注视着面前的崔昌权道,“我等众人,愿效古事,杀一人而安天下,虽死不悔。”
崔昌权看着面前长身而起的郭虎禅,一时间只觉得这个室韦汉子果真是豪气干云之辈,便连他也为之所慑。
“不知崔先生,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郭虎禅俯视着保持跪坐姿态的崔昌权,大声问道。
“我虽老朽,若抛却此身残躯,能杀得那乱臣贼子,死又何惧。”崔昌权站了起来,朝郭虎禅大声道。
“那崔先生就不怕,家人性命悬于贼手,危在旦夕?”郭虎禅看着面前起身的崔昌权,又是问道,目光如灼般盯着他的脸。
“死于国事,忠贞不二,此乃我崔氏光荣,求之不得。”崔昌权硬梗着脖子,他那刚直的老儒脾气上来了,怒声而对道。
“好,那我便带这朝鲜行省的百姓谢过先生。”郭虎禅说罢,却是朝崔昌权折身一礼道,只要崔昌权能做到他说的,他就放熊津的新罗百姓一条生路,日后血洗朝鲜行省,唯此地可免。
崔昌权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却是救下了熊津一地的数万性命,郭虎禅行完一礼之后,却是和崔昌权一起去了草庐,而崔昌权对这明显的监视之举也并无不快,在弟子门人面前仍旧神色如常。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