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国公姜皎获罪受杖被流放那天起,李岩在太学就觉得孤单,一块嬉笑玩闹的权贵子弟,全装着有事躲避自己,连张若兰那几日也躲自己远远的,偶尔碰见,眼神像不认识自己,或是带着一丝儿同情。往日在国子监,父亲那些下属逢迎的笑脸顿时变得冷冰冰的。家中一旦失去权势,那种凄凉孤单留在李岩的记忆中印象太深。
李岩一言不辩,默默地坐在曲足书案后,翻开诗经,默读起来,阳光透过交窗,落在他白衣胜雪的团衫上,有些透明眩晕的感觉。
王准一伙见识过李岩的厉害,打心里佩服他,这会儿纷纷站出来仗义执言。
“风水轮流转,张户部前年被贬为幽州刺史,刚调回京,谁又能说得清楚明天会怎样呢?”王准阴阳怪气道。
“王准,你吃饱了撑的,犯得着为犯官子弟出头吗?”王宝真跳了出来,气急败坏骂道。
两人如泼妇骂街一般,恶言讥诮你来我往,学堂霎时乱成一锅粥,助教气极,拿着把戒尺在王宝真的书案上“噼噼啪啪”一通猛敲,才平息了这场口舌之争。
钟声敲响,这堂课总算完了,李岩夹着本诗经率先走到门口,猛然转身,刀子般的眼神缓缓地扫过学堂,一字一顿喝道:“我不是犯官子弟,我是大唐宗室,长平王之后,李岩!”
“好啊,你有种,待会的马球比赛你敢来玩吗?”跟在后面的张机阴测测地,出言挑衅道。
直接视张机为无物,李岩目光落在晁衡身上:“晁同窗,我们一起走走如何,李岩正好向你讨教经书。”
有大唐宗室子弟与自己研讨学业,晁衡大喜,来了个90度的大鞠躬:“李岩君,敢不从命。”
小日本就是这样,说句话就要鞠一下躬,难怪长不高,李岩微笑道:“晁兄客气了,一块儿走吧!”
岩哥儿是大唐宗室,长平王之后,刚才那一瞬间,他身子挺得很直,眉目神情带着皇家贵胄那种傲气儿,张若兰出了学堂,望着阳光下李岩的背影,白衣胜雪,微微有些透明,心儿突地如小兔慌慌,飒爽直率的言行举止也收敛起来,有了几分少女的端庄矜持。
装着不经意与他们相遇,一块谈经说文,张若兰有了主意,豆蔻少女的情怀,谁能猜得透?
轻移莲步,张若兰走在古槐树下,暮春的阳光透过枝叶细细碎碎地洒了下来,心儿有头小鹿,撞个不停,她还是鼓起勇气从对面路过。
晁衡突然站住,向李岩深深地鞠了一下躬:“我有一事请教李岩君。”
“你我志趣相投,一见如故,有什么事就说吧。”李岩面上带着春风般的微笑,心中颇有些不耐烦他烦人的礼节。
“与我同来的日本留学生吉备真备,欲依照汉字楷体偏旁创造日本文字片假名,我觉得汉文化传承已久,诗词文章锦绣……”晁衡眼睛里带着不解的疑惑,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