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
最先动下手的是一贯保守谨慎的浙商。
这回登门的是浙商龙头,福瑞隆总号的大东家,潘家的掌门人,潘慎行。
头戴万字巾,身穿低开衩的深青窄袍,露出里头的白护领,腰间的丝带有些陈旧,系了个宽宽大大的扇袋子。
光看外表,这个五十多岁的潘慎行完完全全就是个饱学之士,很难和浙商龙头这样的身份联系起来。
偏偏这个貌似老学究的文雅老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而且是巨商。
在浙西苏南一带,潘家的名号响亮的很,不仅是因为福瑞隆的分号联号遍地开花,更主要是因为以潘家为龙头的浙商在深刻的影响人们的生活。
和徽商不同的是,浙商的侧重点不是商业,他们大多已不再注重低买高卖的商业模式,而是大肆开展工业源头。
当时的商业模式主要有商、佣、典、工四种,商就是低买高卖的传统生意模式,以赚取货品的价差为主,佣则是中介的意思抽取佣金。典,从表面上是看是典当行业,其实已经转变成存银放贷的金融模式,完全就是后来票号钱庄的前身。至于这个工,就是开办工厂作坊,雇佣人工,生产之后直接销售。
在大明王朝,尤其是在万历以后的这几十年里,在两浙两江一带,兴办产业雇佣专职工人的生产方式极为普遍。
无论是规模还是技术,这种模式和后世的大工业化生产还有天壤之别,但是已经具备工业化的几个基本要素。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这已经是纯粹的资本产业了。
在资本产业兴起的初期,需要大量的投资和积累,短时间内很难和传统的低买高卖商业比肩,但是经过几十年的时间之后,这种沉厚积淀的优势就会显现出来。
到了这个年头,浙商已经积累巨大的资本(资本不同于普通商业的财富),拥有固定的产业工人,完全具备资本产业的基本特征。
很多人把明末资本主义的萌芽看成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其实这种必然之中也隐藏了许多偶然,而洪武皇帝朱元璋整治沈万三就是这许多偶然之中的一个。
当年朱元璋几番打击浙商巨头沈万三,知道把沈万三从**上灭亡之后,和沈家有牵连的诸多产业销声匿迹,再不敢浮出水面。
后来沈家后人改为潘姓,依旧不敢在传统商业上和同行们竞争,不得不转向这种投资巨大回报缓慢的资本运作模式。
经过两百年的深厚积累之后,终于成就了今天的局面。这究竟是偶然引起的必然,还是必然中隐含的偶然?恐怕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
朱元璋和沈万三若是看到今日的局面,不知会作何感想?
资本产业的规模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和官府以及各种势力之间必然存在各种各样的关联。
两百多年前的沈万三吃了大亏,而他的后世子孙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浙商貌似保守,其实精明的很,采取比较隐晦的方式影响大环境,他们已经懂得使大环境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无论是浙东的鲁王朱以海还是潞王朱常淓,都和浙商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位浙商领袖人物虽然是以私人身份接触李四,但他还有一层潞王特使的身份没有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