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寒提前了两三天回青州。他让沈鹏飞晚两周再过来,在家里好好陪陪爷爷奶奶,也可以和以前的朋友有空多聚一下。
这学期开始,江之寒就准备住在办事处二楼的卧室,那里有三间卧室,现在沈鹏飞和江之寒各占据一间,另外一间空出来当了书房。
由于沈鹏飞不在,江之寒就得多做些事务性工作,指挥两个小姑娘安排下一批十封和沪宁进货的相关事宜,还要批阅吴茵帮他初步整理好的中州传来的文件。
连着忙了两三天,手上的事情基本有了头绪,也到了开学前最后一个周末。抽空去了一趟寝室,橙子和小怪这两个家伙不知道结伙到哪里鬼混去了,看不到踪影。江之寒出了宿舍楼,给吴茵打了个电话,到她楼下去接她。
虽然下周一才开学,女生楼前从不缺等人的人。一眼瞧过去,那个不时紧张的用手梳梳头发的,多半是第一次约会或者还没有夺得芳心的;那个手插在裤兜里,眯着眼睛打量着进出的女生的,多半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那个皱着眉头磨皮擦痒的。多半和女友已经是老夫老妻,厌烦了她的啰嗦和在楼下的等待。
不到三分钟的工夫,吴茵走下楼来,身上穿着江之寒寒假才给她买的那件黑色大衣,配上一双白色的高帮皮靴。就像一块大的磁石,把楼前所有男生的目光吸了过去。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吴茵以前挑衣服的品味虽然不俗,但手头拮据,能够选择的终究有限。当质料更好,样式更简洁高雅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她的美貌才有机会完全的绽放开来。
看见江之寒,吴茵嫣然一笑,走上来挽住他的右胳膊,说:“不好意思,晚了几分钟。”
江之寒努努嘴,让她看那个愁眉苦脸的家伙,“那个家伙在那里踱来踱去,皮鞋底看起来好像都磨破了,大概等了半个小时了吧。”
吴茵咯咯笑了声,说:“嗯,这个人女生宿舍有八成的人都认识,他女朋友很有名的哦!有人给她取个外号叫张六十,因为她通常要接到楼下的电话以后,再化一个小时的妆,让男朋友在下面等她。据说……这位是坚持了最久的,嘻嘻……”
江之寒撇撇嘴。说:“丑人多作怪。”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林墨的影响,他好像越来越喜欢撇嘴这个表情。
吴茵问:“今天去不去公司?”
江之寒笑道:“去了也没加班工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其它的那两个小姑娘应该可以搞的定。”
吴茵忍不住掩嘴笑了笑,“人家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八,好不好?你多大呀?”和江之寒处的久了,说话比以前要随便了很多。
江之寒问:“今天去哪里?”
吴茵问:“我定么?”
江之寒说:“当然。”
吴茵皱皱鼻子,说:“天涯海角。”
江之寒看看表,说:“哎呀,到南岛的飞机好像只有周二周六上午才有哦。”
吴茵跺跺脚,说:“讨厌。”说完了,她在心里恍惚了一下,我们真是像以前自己梦想的那样在谈恋爱么?这是一个契约,一场游戏,还是一段已经真假难辨的追逐?
吴茵说:“去大观园吧。我听说,那里的红梅今年开的特别好。”
江之寒说;“好。”
吴茵说:“周一我去趟十封吧。鹏飞打电话来说,有一个供货商发了份传真,报价还很不错,我想去那边看看。以前这个批发商,我们的批量上去了,还是不肯降价。上次给他们打电话。对方态度还强硬。我琢磨着,现在也不是他们卖方的市场,所以多联系一个渠道,应该会有所帮助。”
江之寒点点头。对于工作,吴茵好像比他还要狂热,有时候简直是把它当作一种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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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第一天出动卡迪拉克带她去约会,吴茵发现江之寒其实更青睐出租和公共汽车。办事处也没有几个人,并没有配车。
但今天,江之寒又出动了他找来的卡迪拉克。
汽车滑进大观园的停车场,司机走下来,打开后箱,拿出一个大包,递给江之寒。
吴茵问:“这么大个包,是什么东西呀?”
江之寒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背上包,牵起吴茵的手,沿着有些青苔的石阶一路向上。
也许因为不是休息日的缘故,大观园里的游人并不算多。整个公园的中心是一个人工湖,大观园便座落在湖的西南角,以门前的一对超长的对联而闻名。
江之寒二人现在走的是湖东面的一个小山丘。颇有些野趣的石阶蜿蜒延伸,站在高处,可以俯视湖里的游船,也可以远远眺望另一边的大观楼。
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公园里盛开的就是那一株株红梅,枝节俏立,风骨傲然,在寒风里怒放,还有些若有若无的香气。
江之寒动了些酸气,吟道:“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 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吴茵促狭的笑笑,说:“哦,我以为你喜欢的是什么一颗心摔的粉碎那样的现代诗呢。”
江之寒呵呵笑笑,“连这个你都知道?”
吴茵说:“舒兰的事情,在国贸系可是无人不知哦。”
江之寒吟的歪诗,只给极少数的人讲过,真不知道是谁散播开去的。
吴茵说:“橙子是在追舒兰吗?”
江之寒说:“你看出来了?”
吴茵说:“没人看不出来吧。”又问:“你觉得……希望大吗?”
江之寒沉吟了一会儿,说:“只要是他想的,经历过就是件好事。哪怕碰的头破血流,也是他想的。”
吴茵听了,呆了呆,回过神来,展颜一笑,说:“嗯,那好吧……对了,只会这么一首梅花的诗词?”
江之寒说:“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这里有一箩筐呢。”指指自己的脑袋,说:“当年走马锦西城,曾为梅花醉似泥。 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
他说:“还要吗?年年芳信负红梅,江畔垂垂又欲开。 珍重多情关伊令,直和根拨送春来。”
吴茵打了他一下。“知道你行,不用显摆了。”
江之寒说:“想当年,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就是你见过的楚明扬。我们周六下午放了学,为了省两毛钱的车费,从学校门口步行到市中心去逛书店,我们玩的游戏就是一个人说一句诗,另一个人用最后一个字接下去,很高雅的游戏吧?谁输了,回程的车票就由他出。为了赢得每周末的赌注,我可是唐诗宋词。清诗集都从头到尾背过的。”
到了最高处,只见一株红梅在山坡边斜斜伸出,枝上一半含苞一半怒放,那姿态那位置那颜色,合在一起,说不出的美。
吴茵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走到近前,仔细赏析,不忍离去。
江之寒说:“我带的东西,终于有了用场。”把包打开,里面却是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相机,和折叠好的三脚架。
吴茵半是赞赏,半是讥讽的说:“你还真是无所不会!”
江之寒不客气的说:“不瞒你说,我很早就是摄影爱好者,不过这两年都没摸,有些手生了。原意当我的模特儿吗?”
吴茵作沉思状,过了半晌,她甜甜的笑了笑,柔声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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