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开始的这一天,离春节还有大概十天的时间。厉蓉蓉的书店扩张已经完成,时值佳节,生意好的不得了。因为多了一个店面,顾客又多,厉蓉蓉新雇了两个售货员,加上小倩,沈鹏飞,和自己,书店也算有五个全职的工作人员了。即便如此,还忙的昏天黑地。
一大早,江之寒练功回来,便叫住了刚吃完早饭准备出去的母亲,要和她谈谈自己经营书店的新思路。
厉蓉蓉说:“昨天忙的太晚,没有来得及清一下货,今天要趁着开门前做一下。这些天货进出量很大,再加上新雇的营业员业务不是很熟悉,库存就有些混乱。”
江之寒说:“那好吧,你等我五分钟,我吃两口早饭。我们一起去,边走边聊。”
厉蓉蓉说:“今天不是放假第一天吗?这些天这么忙,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江之寒回答说:“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以来习惯忙了,好像也不怎么想睡懒觉什么的了。呆在家里横竖没事,而且我准备好久和你商量这个事儿了,放了假才总算有空。”
江之寒快速的解决了早餐,牛奶加菜包子,就和母亲出了门。
江之寒劝母亲说:“既然这么忙,就应该再雇一两个人。做老板的,天天身先士卒冲在前面也不见得是好事。”
历蓉蓉说:“倒不完全是舍不得钱的问题。你知不知道,现在生意太好了,我有时候睡觉醒来,都忍不住掐自己,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江之寒不由笑起来。
历蓉蓉白了他一眼,说:“你别笑。虽然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我总是不那么确信。你说现在干干,一个月抵得上以前两年的工资,而且还在增长。我总是有种不可靠的感觉,觉得这样好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不在那儿了。你说,要是我雇了人来,虽然合同上是一个月一个月结算的,随时可以让他走人。但要是一两个月的时间,生意不好,就让人家走了,也太不负责任了不是。”
江之寒牵着母亲的手,说:“别那么担心了,我给你保证生意只会越来越好的。倒是你的身体让我有些担心。最近这几个月,天天都起早摸黑,身体是吃不消的。再怎么说您也不是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人了。老人家不是说过吗?身体是**的本钱。钱是赚不完的,而身体才是自己的。你想想看,现在人工多便宜啊!一两百块钱就可以雇个人,如果多雇个人,你就可以晚两个小时去,早两个小时回家,何乐而不为呢?我可不想你一心忙着生意,冷落了老爸,我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啊。”
历蓉蓉打了一下江之寒的头,“二十年的老夫老妻了,还冷落什么冷落,已经热不起来了。”
江之寒哈哈大笑,劝母亲说:“过了春节,你们也可以找个时间出去走走嘛。现在经济上不是问题,出去旅游几天,放松一下。劳逸结合,对身体也有好处。”
历蓉蓉挽着儿子的手,叹息了一声,说:“你虽然比你老妈聪明十倍,但有些东西你没经过是不懂的。现在辛苦吗?一点都不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进印刷厂当学徒工,一个月十八块钱。一到早就要去车间里,上班之前要做清洁,要帮师傅把茶泡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师傅就像父母一样,被说被骂是一句都不能还口的。生产线上的劳动,就像机器人一样。十年下来,都一成不变。但工作量并不小,体力上消耗很大。你想想看,十年的时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做着同样简单枯燥和重复的动作,是什么样的感觉?才开始的时候,还有个奔头,觉得努力工作了,说不定哪天就可以升职,也许哪天作了车间主任也说不定。慢慢的知道,在工厂里面,女人想要升职有多难,更何况没有任何家庭背景。你外公在厂里面人人都很尊敬,但毕竟不是干部呀。到你生下来以后,前两年我都没有多少功夫管,都托给你外婆外公了。后来两个老人家身体不好了,我就要家里厂里两边忙。每天一大早起来,比你现在练功的时间可能就稍微晚点,要出去买菜。那时候还没有冰箱呃,每天的菜都要当天买。现在这个农贸市场还不在那儿,要走半个小时的路去买菜,回来的时候提着很重的菜篮,时间还要多一些。我要上班,要照顾你,要做饭,有时候还要去医院照顾老人家。一年到头,大多数天都是忙完了所有的东西,倒头就睡。你知道,你爸爸上班的地方那么远,从来都是早出晚归,家务基本不做的。就为了这个原因,我说了多少好话,陪了多少笑脸,自己买毛线回来,给科室领导家里的小孩织毛衣都织了几十件,他们说我织的毛衣比外面买的还要好看。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调到科室里面来,上下班的时间更灵活,有时候中途可以溜出来,好给你作午饭。”
历蓉蓉垂下眼睛,像是在回忆过往的岁月,“很久以前,关于做一番自己的事业的梦想就破灭了,后来希望不就是寄托在你的身上?我们这一代人是被耽误的一代,你们呢,毕竟能够好好的上学。不过说起来,到底是不心甘的,是吧?这个书店开了以后,一切都像做梦一样。虽然别人看来也许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业,但头一次,我觉得有了奔头,充满了希望。你想啊,以前也是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劳作,但看不到希望在哪里,改变在哪里。现在不一样了。不怕你笑话,我每天都充满了劲头,像是回到十几二十年前,刚刚开始工作的那个时候。才开始的时候我多心慌啊,晚上睡觉都睡不着,砸了自己的铁饭碗也就罢了,用了你外公留下来的辛辛苦苦一辈子攒的钱也就罢了,要是做的不好影响到你以后读大学,你外公在天上都是不会原谅我的。”说着眼圈有些红了。
江之寒看到母亲激动起来,忙开玩笑说:“妈,您这是在忆苦思甜吧?成功人士通常喜欢这么干的。欧洲有个首相,最出名的就是口才了得,他最喜欢讲的就是他小时候是个结巴。”
历蓉蓉拧了江之寒的胳膊一下,说:“敢笑话你妈了!你不是有什么新的主意吗?说出来听听。基本上,这个书店的大方向,我还是要依靠你。”
江之寒听到母亲说起往事,感慨她一辈子辛苦劳作,就像这个城市里很多的老百姓一样。终于有一天,她能够看到希望和改变,所以像个工作狂也就不奇怪了。
江之寒说:“除了前两个星期,我不是帮你管了一段时间的帐吗?我们书店的固定支出不高,就是房租,工资,和水电管理费用什么的,总的来说并不是很大的份额。再加上我们的库存更新的快,积货一直不算多,所以从财务的角度讲,现金流动从来都不是一个大问题。所以我把注意力主要放在两个方面,一个就是关于利润空间的问题。怎么定价才能在销量和单件的利润之间找到一个好的平衡点。另外一个呢,我在店里的时候,注意了一下顾客的情况。你记得有一个文化局的老干部姓邢的吗?”
历蓉蓉说:“那怎么会不记得?邢老是我们最大的顾客之一呀。他上个月来了三次,一共买了九百多的书。好像他的级别还蛮高的,很多书可以单位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