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上下都抖了一抖,哆嗦着说:“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
无论怎样,如此闹了一通,之前莫名沉在心中的不安却是消失了大半。
我抬眼看看流音,咕哝着说:“之前对不起。”
他放下铜镜,看向我,神色间略一停顿,然后慢慢问道:“什么对不起?”
“我明知道曲鹤鸣在追着你要那个什么离经残卷,不该问他如何才能救摇光,让大家很尴尬。”我不无后悔地说。
流音微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少顷他抬头,嘴角隐隐有欣然之意,目光直视我,道:“无妨。”
我托着脑袋,有些想不通,“可是,曲鹤鸣真的很厉害么?”
流音点头,“他离开东海之后,另有际遇,武功不俗,用毒更是出神入化。再者,他原本就聪明绝顶,若不是痴迷毒术入了邪道,定然会是一代神医。”
我好奇地问:“那你和他相比,谁的医术比较厉害呀?”
流音停了片刻才一本正经地答:“倘若他能专心岐黄之术,医术必在我之上。”
皱眉想了想又缓缓开口,“而且我始终觉得,师父他对我……”
我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你师父怎么?”
他却恢复了平静,只道:“没什么。”
我不便问他师门的事,遂说:“我还有一事不解。你之前也被曲鹤鸣追上过许多次吧?每次都能逃脱?那他也就不是那么厉害呀。”
“并非如此,”流音神色复杂地说,“他是仍念着同门香火之情……绝不会对我下杀手。”
我啊一声,“那为何上次你把我打晕,还跑得十万火急?”
流音只是瞥我一眼,“他不会对我下杀手,对我身边的人下杀手,却是十分方便,十分顺手。更重要的是,你这么弱。”语气十分的嫌弃。
我觉得有些困了,不再同他争辩。
倦意上来,打了个哈欠,含混不清地说:“难道偌大江湖,真的只有曲鹤鸣能救摇光么?”
流音沉思片刻,神色凝重地说:“摇光身上的毒着实奇怪,就是我师父亲自来,只怕也束手无策。曲鹤鸣……浸淫毒术多年,爱毒成痴,但他说他能救,也只是一说。或许,连他也不成。”
我愣住,“竟然、竟然是这样!那他……他还是要死的。”语声低下来,几乎喃喃。
流音低头扫我一眼,慢吞吞地开口,“我还未问你,为何对那陆摇光,如此牵肠挂肚?”
我抱着膝头,无力地摇头,“我也不知。就是觉得,不想看他死,他死了,我会难过。”
至于为什么,我自己也着实困惑。
“只是,”我轻轻地道,“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总是忍不住想着他。”
仿佛过了许久,流音语声平淡,“曲鹤鸣此人,爱毒成痴,除了毒术,一切在他眼中都是虚无。摇光被他遇见,算是命大。”
我抬头看他,“怎讲?”
流音不看我,负手踱到窗边,淡淡道:“他对毒术痴迷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一切,为人又十分自负,不能容忍有人在毒术上比他更强。而如何才能证明,他比那下毒之人更高明呢?自然是为摇光解毒。可以说,就算没有离经残卷,曲鹤鸣亦会为摇光解毒。而倘若摇光不愿意,曲鹤鸣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也不会让摇光离开一步,直到他研究透那奇毒为止。”
我目瞪口呆,“你、你所言不虚?”
流音回身望着我,淡淡一笑,“否则你以为,那日我们走后,摇光是如何与曲鹤鸣周旋的?他才见曲鹤鸣一面,就能摸准他的心性癖好,并大胆地加以利用。哼,陆摇光此人,绝不简单。”
我只觉心上一松,开心地道:“其实,曲鹤鸣这个人,也还蛮可爱的。”
流音不置可否地哼一声,却道:“叛出师门,忘恩负义,有何可爱?”
我没好意思说我二师兄也是离开师门出走的,只是走的时候没偷师门的东西,走得十分低调。
我又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坐在床头,靠着床柱,眼睛都快睁不开。
迷糊中见流音走过来,对我道:“倦了?早些睡吧。”
我迷瞪点点头,就要躺倒,却险些倒下床。流音快手接住我,扶着我向后躺去,好像还顺手给我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
然后我觉得过了好久,眼前烛光一暗,脸颊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一触,旋即离开。
我沉迷地想,那是什么?什么在碰我?
……
猛地睁开眼,房中黑暗,唯有床前几握凉薄月光,流音早已离去多时。
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脸颊边,我抬手抚住,不能置信地想,我是被流音给亲了吧?
一夜难眠,我翻来覆去,最后拿定主意,第二天早起一定要质问他,问他个措手不及。
但第二日清晨,我竟然完全没有质问流音的机会。
不是我不好意思,也不是流音顾左右而言他。
而是,流音只字未留,也未带走一样东西,竟就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