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冷哼一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凌熙目光潋滟如水,袖子里的火铳轻轻转动着,行走胜似闲庭信步,“方才我们的人已经告诉了那些官差自己的身份,你去问他们好了。你连我们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居然还敢出来围剿?”
武官的表情变了又变,忽然问下面的一个男子,“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男子摇头,正是先前盯梢的一人,他脸色变幻莫测,“不清楚。”
凌熙嘴唇勾起说道:“好个一问三不知,你们且听好了,武将在外面调动士兵都要有官文,也要有虎符,你眼下居然什么都拿不出来,岂非是擅离职守?私自出行?为了你自己的一己利益出动我大雍朝的人马?难道不知道这是谋反的嫌疑?”
“什么谋反?真是危言损听!”武官没想到对方居然反咬一口。
“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对了,我方才已经数过你们这些人,一共出动了上百人,而且还拿不出任何搜查的指令,你们难道不知道搜查一位低等贵族家,也是需要一品以上官员的手谕与文书的么?更何况贵族也有三六九等,你居然敢这样搜查一位贵族?”凌熙唇边的媚意深深。
那人闻言,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道:“什么?你说你们是贵族?”
等等?上等的贵族人怎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内?
他回过神道:“胡说,胡说,分明是一派胡言。”
凌熙没有回答,明媚的眸子看向周围的士卒:“如今大雍朝越来越乱,我从远处行来一路看到白骨无数,百姓的安危已难以保障,你们不知道身先士卒,却是官匪一家勾结,没想到今儿我居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想必你们已经从寻常人的身上找不到太多的好处,所以把眼光放到了商人富贾的身上,如今又准备向贵族身上打主意了么?你们真是太会打算盘了!”
闻言,对方目光阴恻恻的,闪着凶光,不论对方是不是贵族,但是一定不是好惹的人。
看样子前面诬陷对方是反贼的招数已经不顶用了!
与其这样,不如强攻,就是对方死了,也可以栽赃到其他匪贼的头上。
“攻!”对方手指一挥。
话音刚落,一众人从后面拿出了梯子,已经踩着梯子,半截身子从宅子墙面露出,准备翻墙而入。
凌熙也冷声道:“来人,都躲在马车后面。”
当武官命众人拿出了弓弩,对准了院子里的家丁,本以为自己武器非常了得,却没想到那少年一声令下,姬三从手中丢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咕噜噜地落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接着藏在马车后面。
只听得“轰”一声巨响,眼前一阵白光,就像天空闪过一道惊雷,什么也看不见了
拿着弓箭的士兵都从墙壁上掉落下了,当他们再次睁眼,对方的人拿着武器抵住了他们的脖子,若是多动一下就会给割去头颅。
随着她的命令,外面的骑兵不敢轻举妄动,有人知道那黑漆漆的东西会发出强烈刺眼的光线,便在那东西丢出围墙之后闭上了眸子,怎知道人的眼睛虽然无事,但是畜生却不知道躲避,马匹们都被晃瞎了眼睛。守军也无法让马匹飞快退走。
凌熙轻轻一挥手,院内所有的家丁就捆绑住了落下来的兵士。
她一声令下,家中仆从拿着弓箭对准了对方的马匹,箭雨如牛毛,纷纷射下。
倘若她高高在上地站着,出言让家丁对着人放箭,那么这些人必然会全军覆没。
凌熙的神色未变,淡淡道:“我若想让你们死,你们必不能活。”
“你究竟是何人?”对方看着战马倒落,满目失血,失声叫道。
这时姬钰从屋中走出,站在众人前面道:“我是什么人物,已经给你的手下说过了,我名叫姬钰,正是在此地姬家的人,如果你们依然不知道这个名字,何不问问你们的郡守?”
……
此地的郡守宅邸,宅子幽静偏僻,却又位于不错的地段。
四处都是艳丽的色泽,冬日的树木上扎着彩带,热闹非凡。
今日是郡守双喜临门的好时日,第一他与三阳神教合作后挤垮了对手,终于成为了郡守,其次他家中老人过八十大寿,邀请同袍们过来一聚。
客人们络绎不绝,自然都是为了利益方才结交,来时把贵重的礼物送来便是了。
众人坐在席中,说起以前的郡守也是唏嘘不已,那老的郡守不懂事,从不知道与三阳神教的人交好,那些神棍都善于蛊惑人心,说你不好便是不好。
如今他得罪了三阳神教,当然没有好下场,不过真正做出不义之举的还是信任郡守,先他给使了一些阴招,在对方的茶水里投了毒,人也是病的死去活来,任何事情都做不了,最终被眼下这个新郡守逼着下了台,甚至给关入到柴房内,连最后一点脸面也没有给他留下的意思。
“郡守老爷,外面是不是要开席了?”一个小丫鬟在外面殷勤说着。
“好,开席。”郡守整了整衣衫,对着铜镜傲然一笑,昂首挺胸地站起来,阔步向大厅内走去。
院内的人不少,大雍朝势力割据诸多,上面的大人物都为了各自的利益做事,他们这些人当然是上行下效,只要能够在其位,就要为自己谋取利益。这些人来参加宴席,也是为了能得到足够的好处,希望新郡守在选拔下面人的时候最先考虑一下他们。
众人带着目的而来,一个个当然都像是在唱戏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时间宴会的气氛相当不错,就在新郡守多喝了几杯美酒之后,人也便的飘飘然,忽然匆匆从外面走来了一个中年管事,疾步来到郡守的身侧,低声在他耳畔道:“郡守大人,外面出了大事了。”
郡守向来做事喜欢那些举重若轻的人,这管事在众人面前却有些失仪了。
他冷哼一声道:“什么大事?如此紧张?还有没有官家人的体统了?”
管家声音有些发颤道:“郡守大人,这次派出去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是谁被抓了起来?”郡守眉头一竖,大着舌头说道。
“是驻军……他们居然都被抓起来了。”
“这些驻军都是厉害人物。”看着管家焦虑的神色,郡守连忙猜测道:“对方难道是真正厉害的匪贼?”
“不是匪贼,若是匪贼便好了,对方的首领说他名叫姬钰,就是此地姬家的人。”管事加重了语气。
“姬钰?姬家的子嗣?哪个姬钰?”郡守的表情有些呆怔。
管家在他耳畔提醒了一下,郡守的表情蓦然一变,心中咯噔了一下,“是他!怎么可能?”
若真的是他……这下子可不好了!
天下间有一种秩序是无法打破的,那就是世间万物都会排布如金字塔的形状。强者在上,弱者在下,强者俯视众生,弱肉则被强食。
世间万物分了弱者与强者,狮子老虎因为凶悍就成为百兽之王,马匹没有利爪却速度极快就要被人骑乘,羊因为没有可被人利用的地方但肉质鲜美可任人宰割,不论在何处都有这个秩序排布,便在官场上也分有各种强与弱的等级,这就是九品中正制度,这些等级与制度官员们要互相遵循。
遥望九州,天下最顶端的人物就是帝王,但是帝王一生只有一个老师,被尊称为帝师。
姬钰,白泽公子,那可是唯一的一位帝师——当今皇帝的老师。
当对方报出了自己的身份,立刻有人知道了利害关系,接着快马加鞭回到了郡守府邸,本应该一级一级地禀报上去,但是众人都聚集在郡守府邸,于是乎此地官员们的脸色都已经变白了,里长,郡丞,郡蔚,郡守,一个个都冷汗涔涔而落。
白泽公子,就是皇帝在他面前言论的时候也要斟酌一二,更何况他们这些官位普普通通的官员。
他们本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遇到这样戏剧性的事情,但在一处小小的县城里碰到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要知道对方一言九鼎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迎来了这样的一尊大神。
更要命的居然有三阳神教的信徒跑来威胁人家,跑来问人家讨要保护费、人头费、请神费,说起来简直就是打了他们这些官员的脸面。
此情此景,什么三阳神教,他们完全都抛之脑后,甚至忘记了他们的舅舅伯父之类的已经给三阳神教交过一些费用,忘记三阳神教给他们许诺的好处。
眼下那些神棍们是死是活,也远远的比不上他们的仕途更为重要。
如今一个不慎,哪怕说错了一句话,他们的人生就会陷入到一个永无天日的牢笼当中。
既然如此,地方官员连忙为白泽公子摆宴接风洗尘,询问姬钰究竟从哪里过来的?
当然,重新摆宴是来不及的了!
如今双喜临门的宴席也变成了姬钰公子的接风宴席,八十岁的老娘也被郡守给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