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羽的表现很具震撼力,谢清欢看着那画家在一夕之间攀上巅峰,春风得意,又在一夕之间跌落尘埃,在痛苦之中沉溺,酗烟酗酒,导致神经麻痹几乎捏不住画笔。
所有的成长都要付出代价,所有的不屈都值得敬佩。影片放完之后,谢清欢靠着椅背静静沉思——当初为一时顾念,杜绝后患,碎心一掌,细思来,倒不知是否合适了。
算起来,少帝比她小两岁,那个时候也足十八了,照大雍的规矩,该立后封妃为皇家绵延子嗣了。谢清欢于男女之事向来不在意,对感情的掌控远不如处理军政要务那般利索。
她之所以察觉到少帝的心思,也是从三朝元老薛太师提起少帝理当大婚,被少帝毫不留情地驳回了。薛太师年岁不小了,为人也忠善,乃是诚心诚意向着少帝,现在想来,阅人阅世无数的薛太师,应该是早有察觉吧?
所以,在少帝那条道走不通的时候,才会特意拉了身为帝师的谢清欢来参详。帝京的大族贵女可选择的确然很多,因为谢家向来坚持娶谢家女夫家便不能纳妾,谢清欢便将谢氏女都剔除了。
而后,谢清欢跟少帝提起这事,只记得当时少帝默然半晌,再抬起头时,双目赤红,却是久久不语。谢清欢自承了帝师之职,一直到碎心而死之前,几乎日日与少帝朝夕相对,师徒之间颇为默契。
少帝大婚的事,谢清欢仅提过这一次。她教他帝王权术,教他一言九鼎,教他君威决断,便是希望他能永远掌握局势,而不为任何人所迫。再者,她也狠不下心看他那个样子。
但她没有想到她的这点儿狠不下心,逼得她为了全谢家也会全少帝声誉而自绝——她仍将自己放在帝师的位置上,而少帝已经悄悄地当她只是谢氏女。
在大雍,师徒名分在伦常上无异于父辈与子辈。哪怕谢清欢只长着两岁,这辈分也是不变的。逆伦之事,是毁灭性的,无论是谢家,还是皇家,都不能有这个污点。
那个瞬间,谢清欢心念电转,并迅速有了决断,没有丝毫的挣扎犹豫。
若这是一场戏,遇上个情感丰富的编剧,那么谢清欢的心路历程就应该是惊讶——震怒——犹豫——为难,而后才是照剧本死。
所以感情不够丰富,绝对是排在演技不够精湛之前的艺人生涯中的硬伤。
谢清欢有点忧郁,先前十几年的沉淀,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不是朝夕就可以改变的,就好比一个面瘫突然活泼了,要笑得自然,也并不容易一样。
谢清欢沉吟片刻,点了重播,片子便又重新开始。前几天在公司演播厅学的表情几乎没用了,演技这种东西很玄乎,要让别人相信并沉溺其中,首先要自己深入剧情,并不仅仅是在脸上硬挤出一个表情,而是情绪,眼神,表情与声音的其中体现。
在这一点上,看贺令羽的片子强过看谢清宁的那些。谢清欢正聚精会神地体会深切的忧郁,迷茫的痛苦,企鹅上突然有人发了个窗口抖动。
谢清欢这个号码上,至今只有三个人——萧朗月、艾米丽跟林天华。发窗口抖动的这个,竟然是林天华。
谢清欢原本就不得要领,被这么一搅,松了口气,让那犹豫跟迷茫暂时歇着,她发了个问号。
那边很快回了:“雁归。”
“阿七?”谢清欢有点儿意外,不过一想到路子允是林天华的小舅舅,征用个企鹅号也没什么。
路子允跟谢清欢一样,用的是系统设定的字体跟字号,两人没有面对面,反而放得开一些,路子允问:“在做什么?”
“看电影。”谢清欢回,“荆棘鸟之暝。”
这个片子有些年月了,路子允当初正在跟谢持节学画,因为题材的原因也看过。路子允身为路氏的继承人,感情并不比谢清欢丰富多少,但他对谢持节当时默默泪流,一贯自持的脸上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悲悯,印象十分深刻。
如今听谢清欢提到这个片子,心中顿时颇有触动,两人交流找到了切入点,自然各抒己见,聊得热火朝天,到了最后仍不免提起谢持节。无论是大雍的两朝帝师,还是现世的著名学者,谢持节的品行都不曾变改。
一直聊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止住了话头,因为萧朗月来了电话,说她已经下了飞机,很快就回到。谢清欢于是关了电脑,等萧朗月回来一起出吃饭。
再往后的一段时间,作为艺人的谢清欢,极少会有这样的空闲了。<-:bold;color:ff0000">:g.<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