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薛无常“嗯”了一声,“她是我的义女樱荔,如今在御前当值,这几日生了点小病,我不放心把她接出宫来调养几日。你看她怎么样?”
聪明人说话不用太直白,话头一起,彼此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顾行之端起茶又喝了一口,面上仍然是云淡风轻的笑,“樱荔姑娘便是上次昏倒的那个女官吧?皇上当时那般焦急,想必是格外看重樱荔姑娘,我本纳罕皇上怎会对一个宫女如此上心,原来这宫女是薛掌印的人,管不得、怪不得……”
薛无常对顾行之的恭维很受用,但还是故作谦虚道,“咱家向来对樱荔视若己出,只是前朝动荡,咱家整日如刀口舔血,怕连累了她所以才将她养在南方。倒不是存了什么心思,只是如今咱家安定下来,恨不得时时把她戳在咱家眼前才好,想来想去,还是将她送进宫中博个体面,和皇上有缘自然是咱家也与有荣焉,不过这事情也不能强求。”
“那是自然,最终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顾行之站起来看看外面的天色,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幕,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让人的心里也感到无端的压抑。他揖手告辞,“快要下雨了,行之先告辞了,在此祝掌印心想事成。”
薛无常亲送顾行之出门,对于顾行之这样的晚生后辈而言,这是天大的脸面,他惶恐不已,可薛无常却一再坚持,直至顾行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薛无常这才进门。
可他一进门便有下人来报,“樱荔姑娘不见了啊!”
顾行之缓步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小路上,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打湿了他的肩头,头发上也渐渐落满晶莹的水珠。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倒显得他这样的从容有些异类。
身后忽然一阵嘈杂,顾行之回头看,只见七八个人朝自己的方向奔过来,领头那个人他认识,正是薛府的管家。
管家也没想到碰到顾行之,上前道,“顾大人您怎么还没回家?这雨越下越大,您也不找个地方避雨。”说着,将自己手上的伞塞到顾行之手上。
管家手里拿着伞却并不打伞,看这急急忙忙的样子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果然,那管家焦急地说,“樱荔姑娘不见了啊,今天晚上本来应该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宫,怎么人就没了呢!这可怎么办?”
顾行之:“人不是送回房了么,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人了?府中有那么多下人看守,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管家急的两眼发直,“八成是打扮成下人混出去了!不跟您多说了,我得赶紧找人去,出了差错薛掌印会要我的命的。”
~~~
樱荔被安置的院子紧挨薛府的后墙,后墙外是一条偏僻小巷,樱荔被牵引来时已经敏锐的将四周境况记在心中,就连沿途的一草一木的位置都不肯放过。
薛无常是个很雅致的人,他将自己的宅邸布置的秀雅闲适,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名贵的花草,到了盛夏之时,这里必定是绿意盎然。
樱荔喜欢这样的风景,可是却不打算在此处久留。园中花木繁多,以她的身手爬树翻墙逃出生天并不是一件难事。
毕竟谁也没有想过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像一只小猴子一样有这样疾敏的身手。
所以,当樱荔消失时,府中的下人像无头苍蝇一般从宅子的几个门纷纷追出去,而那个时候樱荔正藏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大雨将她的全身淋得浸湿,可她却丝毫不敢乱动,咬着牙就算被冻成冰雕也不能吱声。
等到夜深人静,雨停了,嘈杂的薛宅总算渐渐安宁下来,一拨又一拨的人在府中进进出出,但是频率却越来越低。薛无常住的院子一整夜都是亮着的,樱荔最后往那院子望了一眼,旋即抱着一根粗树枝,纵身一跃便翻到了薛宅的后墙头上。
自从来了京城,樱荔便再也没有翻过墙头,许久不练习,再娴熟的本事也有些生疏,下过雨砖墙很滑,樱荔一个脱手便从高处直接摔了下去。
好在着地的是她浑圆的臀部,若是脸朝下,从三米的高墙摔下来只怕要破了相,然而更庆幸的是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她如今是摔在薛宅外而不是薛宅内。
她试着站起来,却发现只要随便挪动一下,便能感觉自己的右脚有一种撕裂一样的疼痛,她强忍着痛处往前蹭了两步,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嗤笑一声。
樱荔吓了一跳,月光下只能看清那人的身体轮廓,等意识到他是谁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樱荔姑娘好身手,顾某佩服不已。”
樱荔此刻已经无暇思考他是季游还是顾行之,只知道这个人和薛无常是一伙的,说好听点,这顾行之是薛无常的朋友,说不好听,顾行之就是薛无常的爪牙。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么?”樱荔攥紧了拳头,不管他是谁,如果顾行之再靠近她一步,她不介意出手把顾行之打晕了。
可是看顾行之这身形,她得踮着脚尖才能够得到他的脖子啊。
顾行之淡然一笑,“不是抓回去,是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