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皇后对崔司徒杀人没什么意见。她对崔浩,依恋多恨也多。
所以当听到赫连霂十分婉转的建议她劝阻崔浩再造杀孽时,她转念一想,就猜出赫连霂是为了楚离。看样子,楚离是告诉了赫连霂她和崔浩的关系。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赫连霂知道她们是母女关系?如若不然,怎么敢拿这种事来说话,常理来说,知道这种事的人不灭口是不可能的。
赫连皇后眼神就深深浅浅起来,打量着赫连霂,“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赫连霂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颊,嘴角噙了意味不明地冷笑,“不过是当初离家时,被人划伤的。说来也是幸运,幸好姑姑死在我身上,不然那刀就不是划破我的脸了。”
赫连皇后脸色一僵,短短几句话就听出了赫连霂的怨和恨。她顿时明白,为什么赫连霂看她的眼神那样冷冰冰了。然而,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晌,也只道,“你……你放心,本宫……不,我,我一定尽力……保住国师。”
赫连霂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她转身告辞时,一点留恋都没有。赫连皇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疼。她自己的女儿啊,一定不会原谅她嫁给大魏的皇帝吧。
赫连皇后闭上了眼睛,握紧发抖的双手。她自己又何尝想嫁!
“乐安王在何处?”赫连皇后问罢,侍从道,“回娘娘,乐安王就在陪都的封地上。”
赫连皇后恍惚了下,垂眸半晌,用大夏的文字写了封信,令心腹送与乐安王拓跋范。
上面仅有几个字——救你女儿。
乐安王收到这封大夏文字时震惊不已,即刻快马加鞭进京,一路上心绪不宁。他从没忘记过当初草原上遇见的那个少女,只是当他回了大魏请求父皇拓跋嗣赐婚时,拓跋嗣大怒,堂堂大魏皇族怎可婚配一介草民!还下令将他软禁起来,不许丢大魏的脸面。
拓跋范被软禁了小半年,时时刻刻念着那个后秦的小女子。他与她已经私定终身,承诺了必将回去娶她,可是如今半年过去了,他却连府门都出不去。
那时赫连樱还不是公主,她的父亲赫连勃勃还只是后秦的大将军,大夏还没有建立。
赫连樱少女时就极富个性,赫连勃勃有意将她嫁给后秦皇族,赫连樱一恼之下离家出走,正巧遇上了在后秦溜达的拓跋范。拓跋范其实是在打探后秦军情,自然不能以真实身份相告,只说是牧民。赫连樱离家出走,恨不能再不回去才好,所以也没有据实以告。结果两个人少年人,反而因着没有身份地位的束缚相交甚欢,及至两人私定终身有了肌肤之亲,拓跋范却接到圣旨不得不回京。
临走前他向赫连樱承诺,一定回来娶她。赫连樱苦等半年,不见拓跋范人影,便以为他是负心薄幸之徒,受伤不轻。然而,更惨的是,她怀上了拓跋范的孩子。
半年时间,赫连勃勃杀了自己的岳父,吞并了他的势力,建立大夏。赫连樱心碎不已,黯然回国,成为大夏的长公主。草原部落,对未婚先孕这种事并没有多么大的感想,赫连樱心里还总抱着幻想,觉得孩子的父亲会回来找她。可是,直到孩子出世,都再没有那人消息。
赫连霂出生时,正是清明左右,阴雨霏霏,就像赫连樱的心情。她抱着这个女儿,又爱又恨,便给孩子取名霂——就像她拥有这个孩子的心情,并不那么开心。
拓跋范并非没有回去找他。半年时间,他的父皇觉得儿子也该消停了,就渐渐松了管制,就趁此机会,拓跋范溜了出去,可等他到了后秦,找了一两年,后秦都没有赫连樱这个人。拓跋范知道半年时间里,后秦经历过一场厮杀,便以为赫连樱那个无所依的女子也丧命了,伤心欲绝。待回大魏后,拓跋嗣大怒,怒斥他没出息,但到底也疼爱儿子,当即就给他许了一门亲事。拓跋范意兴阑珊,不敢违抗圣旨,也就无所谓地应下了。
赫连樱没等到他,他也没找到赫连樱。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直到十年后,他的皇兄拓跋焘即位,并大杀四方俘虏了大夏的长公主,并立她为后,乐安王才再次见到她。
然而,一切都晚了。他身为魏帝的兄弟,本身身份就极为敏感,再次相见,她成了他的皇嫂,他们便只装作并不相识。
但是,拓跋范心里从没忘记过她,只是深深地埋了起来。如今见到这封信,乐安王心内震动不已。他即刻北上直奔平城,却么见到赫连皇后的面,只有宫人传来的口信——赫连霂如今正在崔浩军中。希望乐安王能带走她。
赫连霂。乐安王老泪纵横,不就是石霂吗?难怪他女儿与她那么亲厚。
乐安王星夜兼程去找崔浩要人,可还没走到一半,听手下传来消息,卢水胡盖吴起义!起义军离他的封地长安已经近在咫尺,乐安王两难之下只好令副将去找崔浩,自己又赶回长安镇守。
崔浩顾忌着赫连皇后,一直也没打算动楚离。毕竟魏帝还没开口,楚离还是有剩余价值的。
结果这一拖就拖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