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程军是他培养出来的干部,该照应的时候还是要照应的。至于刘茂林,关明杰想着就生气,焉肯再给他在省长面前说好话?
虽说暂时缓解了三江电厂电煤的紧张状况,后续却依旧很不乐观。因此远山县一干县领导春节前的任务,就变成“督战”,一直到大年三十晚上,井下还有矿工在奋战,刘茂林、程军和贾铭世之间碰了个头,作出决定,索性在井下陪着一干煤矿工人吃年夜饭。
对于身居要职的县委领导来说,过年早就不是普通老百姓心目中的概念了。
宣传部长王红梅及时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三江市电视台,市电视台听了,觉得此事意义非同寻常,立即派出采编工作人员赶赴远山县,陪同县委书记刘茂林和县长程军一起下井,拍下了县领导与煤矿工人在井下欢度春节的感人场面。
贾副书记等副职领导人,却是不曾有这种待遇。
※※※
腊月二十四。贾铭世收到了邮递员送来的《号角》杂志。
贾铭世迫不及待地打开《号角》,想要那篇文章是否已经刊登出来了。以他的分析,贺竞强一定会千方百计将文章在《号角》之上发出来的。
这种严重与现行政策不对路的文章,居然出自老贾家的嫡系子弟之手,必定要引起一场不小的震动。
老贺家与老贾家可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贾铭世的二叔贾锦博与贺竞强的老子贺太平在政治理念上一贯尿不到一个壶里。这样好的机会,贺竞强焉能放过?
果然,贾铭世在《号角》上到了《旗帜鲜明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上)。
文章很长,有两万字,《号角》这样的刊物,不可能一次性发出来,得分两次发。还加了“编者按”,说明这篇文章是出自一个基层干部之手,观点很新颖,言辞很犀利。作者一栏内,贾铭世的大名用的黑体字,格外醒目。
到这里,贾铭世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
贺竞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尽管这上面没有点明他是老贾家的嫡孙,但这篇文章必定要引起一场风波的,到时候自然大家都会知道“贾铭世”到底是什么人。
下午三点钟。正当贾铭世在书记公会上发言之时,林秘书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贾书记,你的电话……长途,首都打来的!”
贾铭世略略蹙了一下眉头。
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当时手机还没影呢,就算是那种比砖头还沉的“大哥大”,也还没上市。
贾铭世向刘茂林告了一声假,起身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你好!”
贾铭世抓起话筒,很沉静地说道。
“贾铭世,你想干什么?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电话里,传来二叔贾锦博的咆哮声,声音之大,差点震破了贾铭世的耳鼓。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贾铭世脸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带着微笑,瞥了一眼正准在倒茶的林志国。林志国慌忙站起来,转身带上了门。
“二叔,稍安勿躁。”贾铭世的语调很轻松。
“稍安勿躁?你都要把咱们害死了,还稍安勿躁?”贾锦博家的声音更大了,可以想见,在电话那头,贾部长气成了什么样子。
“一篇文章而已,没有那么严重。”贾铭世还是很冷静,声音出奇的镇定。
“一篇文章而已?你说得倒是轻巧!你知道这篇文章,在京城引起多大的动静吗?你岳父亲自找上门来了!”贾锦博气呼呼的。
贾铭世笑了一声,虽然很轻,听在贾锦博耳朵里,却犹如炸雷一般,将本来略略平复了一点的火气,又激得呼呼地窜了上来。
“你……你还笑?你不知道问题多严重啊?这是政治路线问题,以为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呢!”贾锦博快要被侄儿气死了,如果现在面对面,他说不定就要老大耳刮子扇过来了。
贾铭世又是微微一笑,说道:“二叔,我知道这是政治路线问题。关键是,谁的路线是正确的。”
“难道你还是正确的?”贾锦博咆哮道。
“就算我的不正确,二叔也未必正确,古月同志也未必正确!”贾铭世非常平静地将最高核心领导同志的名字报了出来,就好像在谈论一个邻家大伯,语调轻松,没有丝毫紧张之意。
“你……你想要气死我是不是?古月同志也是你能议论的?”
贾锦博不但是气,还有点怕了。倒不是贾锦博胆魄不够,实在古月同志地位太高,贾锦博身在京师,而且是世家子弟,焉能不知道其中的要紧之处?
贾铭世说道:“二叔,如果您打这个电话,只是想骂我一顿,那我就不说了。您只管骂,我听着,绝不还口!”
“你什么意思?”